仅仅几秒,严妈就松开了手,像遮掩什么似的,语速微快地说:“睡觉吧。”
她拿着空杯子走到厨房,手放在水龙头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掉下眼泪。
不是难过,只是高兴而已。
她记得严拓每一次吃药的模样,记得他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靠点滴才能将药输入血管,记得他暴躁地把药全都摔在地上,记得他面色麻木地吞下药然后又全呕吐出来,记得他把药藏在舌下被护士发现,记得他神志不清时直接吞下一整瓶药。
不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家,她清楚记得每一个画面,也记得其中一丝一毫的变化。
所以现在才会无法抑制地落下泪水。
严拓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影响,他坐在桌边,打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日记。
今天很高兴。
早上高兴,中午一开始也高兴,后来有点郁闷,但下午又恢复了。
晚上最最最高兴。
这是李医生要求的,让他每天必须写日记。
一开始他写不出来,虽然感觉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但笔尖落在纸上的时候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李医生听完说不用写多么复杂的东西,就记录自己的心情,高兴还是伤心,愤怒还是平静。
写日记很简单的,她说。
于是严拓按照她说的,每日记录自己的心情。
一开始写得很简单,只有高兴或者不高兴几个字,就概述了他的一整天。
后来渐渐多几个字,会写今天有点开心,或者今天开心了一下午。
现在又进一步,会坦诚自己的难过和烦心。
李医生说这本日记她不会看,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所以要诚实。
严拓一开始做不到这点,即便知道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他还是会在日记里写下欺骗性的文字。
比如把悲伤写成愉快。
但这也不算不诚实,因为他只是心里难过,并没有表现出来。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不开心,这样也可以算开心的吧?
但可能是不论长短还是真假每天都要在这个本子上写下点什么,让他对它渐渐培养出了一些感情,或者说信任。
他开始觉得可以写一些真诚的话。
比如忽如其来的难过,或者没有原因的闷闷不乐,以及莫名其妙的烦躁。
他将这些不愿展露出来的情绪写下来,就像记录自己的发病日常,每一天都很清晰认知到自己病还没有好。
可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随着写下来得越来越多,他开始习以为常,甚至认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也算李医生说的一种变化吗?
严拓不清楚,他不是医生,并不会治病。
他只是想好起来,从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他迸发出如此巨大的渴望。
所以他一定会好起来。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阳光依旧普照大地,鸟啼清脆,花草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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