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家里,而不是去公司。
我紧张得有些脸红。我并没有胡思乱想什麽,只是离开公司,他应该就不会说所谓的正事,再问我要多少薪水,说得我好象是为了用旧日情分沾他的光一样。
他的“家”令我有些吃惊。原以为别墅无非就是精致小楼,豪华泳池,再加上网球场之类的浮华风格,而事实上我走了十来分锺的却是条栗色的石子路,那种中古时代马蹄在上面能嗒嗒作响的路。沿路走过一个偌大的花园,园内种满成片的玫瑰,当然还有南方常见的棕榈和野芭蕉,浓荫深处露出一角小池,上面浮著白色睡莲和丝兰,一副悠然的似醒未醒的姿态。
深灰色的主屋有著类似古堡的情态,弧圆的楼身,狭长的百叶窗,四周爬满绿色的藤叶,塔松的尖顶在一边映著柱状的屋顶。我若是女孩子,在这种地方也定然会想起灰姑娘。
而我所自以为熟悉的不过是当初宁可和我挤在小公寓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陆风。这样格调高得遥远的他,却是全然陌生的。
“随便坐吧。”他穿得很随意,开司米毛衣,休闲长裤,赤著脚在铺了长毛地毯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好象故意要反衬我一身明显刻意挑选的衣服,不自觉交握著手坐在沙发上的拘谨。
他打量了我一遍,眼光落在我那一看就知道是新拆封的衬衫上,玩味一笑。我全身不自在地羞耻,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居然会蠢得穿著全新的衣服过来……其实这本来也没什麽,衣服买回来当然会有崭新的第一次……但被他用那种透彻的眼光一看,就好象我隆重得多麽可笑似的。
“喝杯酒吧。”他递过酒杯,不知道为什麽还不经意似地看了下时间。
“恩。”我接过杯子却只是把它握在手里。
“试看看,年份很不错的红酒,你应该会喜欢。”
“哦。”我抿了一口,舒口气,“是很好。”
他笑了,露出白亮的牙齿,“我知道你会喜欢……恩,怎麽怀疑的眼神?我当然记得你的口味了。”
“哦……”一瞬间我居然有些感动,默默把整杯酒都喝下去。
“陆风……”
“恩?”他漫不经心地转著酒杯,好象在聆听英制音响里低低流淌出来的音乐。
“真对不起,那个时候突然走掉……”我咽了咽口水,“很抱歉,可我实在是难以接受……妈妈和弟弟的事,你能理解吗?那些事情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所以……结果後来出了一些事情,一直没办法去找你……”
抬头却对上他心不在焉的表情。
“陆风?”
“啊?”他刚刚注意到我在说话一般,“啊,你刚才说什麽了吗?不不好意思啊,我走神了,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尴尬地摆摆手,“没什麽。”
“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T城寸土寸金,这种规模的住宅实在不能仅用“奢侈”两个字来形容。
“是啊,还没有女主人,当然男副主人也没有。”他又是一笑,端详著我,“怎麽?有点遗憾?”
“恩?”
“你那个时候要是没离开我,它现在就是你的了,是吧?”
我愕然,还了不及开口,他已经笑了:“开个玩笑,不用紧张。”
“当然,那时候我差点就成了穷光蛋,不用说你,就是我自己也想不到还能站得起来。”
我莫名其妙,只好又低头喝了一口酒
“所以也不能怪你没眼光。”他突然凑得近了点,“对了,听说你娶了卓飞的女儿,不错嘛,恭喜你。”
我全身蓦然紧绷,脸色惨白地瞪著他。
“卓家在T城的确是富甲一方,我没想到你对女人也这麽有本事。”他摸了一下下巴,微笑,“不过後来又离婚了?真可惜,乘龙快婿做的不舒服吗?那麽……你来找我,是因为卓蓝抛弃你了呢,还是因为知道我比卓家更得势,就抛弃了她?”
我觉得逻辑混乱起来。他说的这些,好象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之外。
“怎麽?脸色这麽难看?你哪里不舒服吗?”用的是关怀的语气,可是我从他脸上一点也找不到相应的表情。
“没有……”我微微打著哆嗦。明明心里觉得发冷,身上却越来越烫……奇怪的涌动的燥热……
我忍耐地并紧膝盖,额头上泌出一层汗。
“是不是我说了什麽让你害怕的话了?”他笑,“你不用怕,以前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那时候两手空空,的确是不能跟卓家相提并论,也难怪你要改变主意。只不过你怎麽都不通知我一声,哄得我跑回纽约办理好手续,再眼巴巴赶回来接你,却扑了场空。”
“不是的,我……”
“你一直都很喜欢我?这麽多年都忘不掉?现在想来再续前缘?”他笑著打量我,满脸了然,“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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