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步入十月,空气都透着沁骨的凉意。
特地赶回长安参加大婚的肃王夫妇也向帝后辞行,准备回北庭。
离别前夕,皇帝在宫中设家宴,为肃王一家践行。
宴上丝竹悦耳,歌舞靡靡,酒过三巡之后,气氛愈酣,皇帝再一次劝说肃王回长安任职,又再一次被肃王婉拒。
看着两个男人推来扯去,皇后面无波澜地喝着酪浆,肃王妃则柳眉轻蹙,略显焦虑。
“王妃无须紧张。”
温和好听的女声从上座传来,肃王妃转眸看去,便见一袭华贵淡紫凤袍的皇后朝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他喝多了就这样,话密。”
肃王妃也不敢接这话,只讪讪地笑:“能得陛下器重是家夫的荣幸。”
李妩不置可否,拿起牙箸慢慢尝了口菜,又让肃王妃也尝尝看。
大人们聊着,孩子们也没闲着。
裴琏和阿狼被安排在一张桌上,填饱肚子后,齐齐看着各自的父亲打太极。
安静看了一阵,裴琏转脸与阿狼道:“北庭苦寒,长安繁华,为何谢伯父不想留在长安呢?我看许多臣工做梦都想留在天子脚下为官。”
这个问题之前阿狼也问过谢伯缙,所以很快给出答案:“因为我父亲是武将呀,武将就是要保家卫国,抵御外敌的,长安又没有外敌,他留在这做什么?”
这话有理有据,裴琏愣了下,过会儿抿了抿唇,轻声道:“那谢伯父去北庭戍边,阿狼哥哥留在长安与我作伴读可好?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射箭骑马了。”
看着小太子满是真诚的脸,阿狼担心拒绝得太直接会伤了他的心,于是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很想和你一起玩的,但我两个妹妹还在庭州,我留在了长安,她们怎么办。”
“那就让她们也来长安。”
“不行。”阿狼摇头:“我爹娘会记挂我们的。”
裴琏想了想,道:“两个妹妹可以互相作伴,但我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你一个好朋友,阿狼哥哥走了,宫里就没人陪我玩了。”
阿狼闻言也有些犯难,毕竟去年带裴琏回北庭那一路,自己就拍着胸脯保证过,会将裴琏当亲弟弟来看,以后也会一直与他玩。现下阿琏弟弟出言挽留,难道自己要食言吗?
七岁的小阿狼没有大人的圆滑,也不懂要如何拒绝孤单没朋友的小弟弟。
就在他苦着脸纠结时,忽的听到上座的皇后与自家阿娘在说话,一个念头“唰”得在脑海闪过,阿狼看向裴琏:“我有办法!”
裴琏:“什么?”
“让你阿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不就有人陪你玩了吗?”阿狼一脸“我可真是太机智”的表情。
裴琏则是眯了眯眼,这算什么办法?
一直到晚宴结束,皇家父子俩也没能留住谢家一人。
深夜床帷间,裴青玄拥着李妩醉醺醺感叹:“朕看他辛苦,才想将他调回长安享享福,他倒好,一点不领情。”
大抵是醉酒的缘故,他的身体格外烫,吐息挟着西凉春的酒气,羽毛般拂过李妩的脖颈,激起一阵战栗。她偏过脸才躲开些,身后男人立刻又贴上来,无辜不解地问:“阿妩躲什么?”
大半夜不睡觉还醉醺醺凑上来,他还好意思问她躲什么。李妩腹诽着,嘴上淡淡道:“你觉得是为他好,可站在他的角度,正值壮年,却被调回长安当个手无实权的闲散王爷,他会作何想法?外人又会作何想法?别忘了,你们是旧友,更是君臣。”
搂着她的手臂顿了下,而后是他低沉的嗓音:“朕从未猜忌过他。”
“你虽没有,却难保外人的想法与非议。”李妩轻阖着眼睛,低缓的嗓音透着几分凉薄:“皇帝就是皇帝,既坐上这个位置,被称作孤家寡人不是毫无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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