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说什么?难?”文臻一边处理兔子,一边道,“不难,这个简单。当初啊,这杀鸡杀兔我可是一把好手,我宿舍那几个都跟我学,可惜谁也没学到十成。”
这么说的时候她心中一动,但这感觉随即散去,自己也不明白何处触动。
她三两下处理好兔子,顺着文蛋蛋指引走出山洞,站在风中嗅了嗅,找出了当地一种淡紫色的叫做罗塔的草叶,这草叶有异香,天生油润,可作调料。又从怀中取出永远携带的蜂蜜和盐的小瓶,兔子肉切成长条,刷蜂蜜刷盐,裹上罗塔叶,旁边还有一些细笋,剥去外壳只留淡乳色的尖上尖,塞进缝隙里,再将竹筒两头封紧,放入火中烘烤。
不多时,便有兔肉的带着些野性的香气伴随竹子的清香飘散,文臻用袖子垫着手,拿起一个竹筒劈开,白色的竹筒里深红色的兔肉泛着腴润的晶光,一点点清嫩的笋尖如碎雪点缀其中,咬上一口,唇齿间便先丰盈起鲜美的肉汁,先是兔肉带着些山林草木野性的香,随即蜂蜜的醇甜和竹笋的清香渐次而来,最后是罗塔回旋九层的特殊香气,和烤制的肉难免略干不同,竹筒里的肉更加腴嫩爆汁,并不是入口即化,但弹性丰美,微微带些嚼劲,每一口都微弹回甘。
这香气层层萦绕而来,连司空昱都坐近了一些。
他有点茫然的眼光,落在文臻身上,娇小的少女,脸庞被火烤得微酡,烟气里一双眸子似乎落了夜雾,微微迷茫,却越发显出润润的清色,而周身则披一层焰色的暖红。
看起来温暖又冷清。
明明并不相像,不知怎么他脑海中却掠过另一个人的影子,高挑的,修长的,飒朗的,劈开风月撞散阴霾越过山峦跨步可上青天衣袂飘飞而来……
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如尖刀劈开脑壳,他猛然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文臻一转头,就看见他乱发和双臂间,一双猩红的带血的眼眸,那眼眸满是绝望苦痛和杀气。
文臻吓了一跳,险些把竹筒扔了,“哎,你怎么了?我习惯性先尝尝味道,你至于这样急嘛……”
她语调和缓,此时尤自带笑,声音如春风拂过司空昱脑海,令他烦躁的情绪一顿。
文臻倒不是不意外,而是知道这种癫狂的病人,你反应越意外越激烈越可能刺激他,她开玩笑一句话令司空昱稍稍一顿,立即一指点在司空昱颈后,司空昱又是一顿,身子绷紧,但还没想好该怎样,文臻又把滚烫的竹筒往他手里一塞,道:“来,尝尝好不好吃。”
司空昱下意识接住,又因为那烫不得不来回倒手,趁他专心对付吃的,文臻手指间已经多了几根金针,这不是她体内的针,而是她备了给人看病的。
她和太医院的医官们学过一阵医术,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也算有了一两手绝技,这一手针灸,主攻散淤怯风。
神志不清,多半大脑出了问题,不妨一试。
她几乎失去了视力,本不能扎针,但好在文蛋蛋在,百年蛊王懂得很多,认识穴位,文蛋蛋给她指引,她下针。
她下手如风,几针扎下,一闭眼,一转头,便喷射状吐了出来。
腹下和胃部因为这运力都在抽搐,她平复了一阵子,才继续下针。
过了一会她收针,知道没有达到平日能达到的效果,估计不能让司空昱彻底清醒,可能很快还会复发,毕竟他这模样也有可能是心病,而这是她现在无法解决的。
山洞外风声瑟瑟,隐约有淅沥之声,不知何时下了雨。
雨夜山林当令人感觉静谧,她却觉得这风声里嘈嘈切切,碎声不绝,令人凛然。
身前司空昱低低呻吟一声,醒来了。
文臻在这一瞬间做了决定,不问来龙去脉,只给他灌输记忆。
无论是什么缘由,事后都有机会去追寻,问再清楚也没多大意义,关键是让司空昱尽量不要再被人所控。
她虽然很不喜欢司空群,但对司空世子印象不错,印象中他和林飞白关系也不错。
她问司空昱:“你是谁?”
司空昱茫然抬起头,他比常人更大的眼眸像盛满星河,璀璨斑斓飞水流光。
文臻盯着司空昱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司空昱,你不是留山大祭司,你是司空家族的继承人,谁也不能拿你做傀儡,谁试图控制你,你就杀他。”
“谁想伤害你,你就杀他。”
“谁让你去杀你不想杀的人,你就杀谁。”
……
司空昱呆滞地坐着,似乎没有反应,文臻又重复了一遍,忽然她顿住,一反手扑灭火焰,一把按下了司空昱。
“咻”一声,洞外,脚步轻轻落地的声音。
文臻屏住了呼吸,并捂住了司空昱的嘴。
她耳朵贴在地上,听见四面风雨声如鞭抽地,在那有节奏的唰唰声中,隐约有踏碎枝叶的细微声响,还有很隐约的另外一种有节奏的声音。
她一时分辨不出,注意力都在那踏碎枝叶的声音上,听着那声音由远及近,然后,走过洞外,却不敢放松呼吸,又等了一会儿,那声音渐渐远去,她才稍稍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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