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我?”重复着他的话,普华心理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声音有些发颤,“你接我……做什么?”
“接你……”高超峰深吸一口气,流露出一丝为难,“嫂子,你就别问了,先赶紧准备准备,我在外面等着。”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只剩下普华一个人呆呆坐在床上。
林果果安顿好林博回来,手里拿了件厚实的外套。看她呆坐着,走过去把外套披在普华肩上。
“穿上吧,赶紧去。”林果果没有笑,连安慰的话里都有种令普华不安的东西在滋生。她忍不住握住林果果的手,不知该做些什么。
“要去哪儿?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要回北京。”林果果蹲下帮她把所有的扣子系好,搂着她的肩,“出了点儿事要你马上回去,先把衣服穿好,退烧药我放在左边的口袋里了,你记得吃,他在外面等呢,快去吧。”
普华走到门口,依然紧紧抓住林果果的手不放,“是出了什么事了?”
林果果没有说,只是掩饰着轻轻叹了口气。
“是……永道……”普华的心急速下沉,声音抖得几乎自己都听不出来。她能想到如此惊动超峰的也就只剩下永道。
“别问了!”林果果不肯答,推着她向外走,把她随身的几样东西交给高超峰,示意他先下去。
高超峰走后,林果果用力握住普华的肩膀,像个姐姐那样嘱咐她:“普华,你要坚强,知道吗!”
“坚强”两个字,重的令普华打了个冷战。
普华由林果果陪着下楼,冒雨上了高超峰的车。她回头望着消失在雨中的林果果,心里默默祈祷了几次,为身边所有的人,爸爸、妈妈、娟娟、也包括永道。只是再怎么尽力克制,心底还是不断涌起恐惧和寒意,她抓住胸口的扣子缩成一团,让自己镇定下来。
车很快驶进雨里,高速陷在夜晚的黑暗中,说不上是一条熟悉还是陌生的路。不安和恐惧像一张漫天撒下来的巨网密密交织着,把她围在中央。路上普华打电话给爸爸,希望跟他说上两句话让心里好过一些,但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看看时间,可能是去下棋了。
回北京的一路,除了打在玻璃上的雨声,车厢里始终笼罩在沉默里。中途过缴费站,普华找出林果果放的退烧药吃了两粒,身边没有水,只能往下咽。药片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要咳咳不出来要吞吞不下,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又慢慢化掉。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勇敢,就像林果果说的,经历了和永道的种种还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车下告诉驶进市区,雨势渐渐变小。雨刷器还在规律的左右摆动,普华望向窗外辨识着路上的标志,发现车正行驶在一条熟悉的街上,离家并不远。
在一处老旧的停车场,高超峰停下了车,打开顶灯按了车锁,砰的一声车门可以开了。
“嫂子,到了。“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后视镜里悄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开了头。
普华说了谢谢,推门下车,下意识裹紧林果果的外套,孤零零站在车前。眼前触目所及是医院巨大的霓虹标志,在夜色里变换着不同的颜色,几乎吞噬掉黑暗里所有的东西。
车前不远的地方,站着一身黑衣男人。
是永道!单只是他的轮廓,她就不可能认错。
见到他,普华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看上去好好的,没有出事。可当他一步步走来,那种轻松又转瞬即逝,她才要跑过去,就呆住了。
永道身后,是一扇漆黑半开的大门,蜿蜒蔓延出一条幽深的路,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都挂着醒目的牌子,黑色的,白色的,有花,橱窗里摆着木质的盒子,只有两个客人走出来,每个脸上都挂着悲伤的神情。
普华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身上突然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胸口隐隐的疼痛从一点向整个身侧蔓延。永道每接近一点,她就退后一点。听着踩在水泥地上的脚步,直到再也没有地方可退。
认识多少年,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永道。赤红的眼睛下是一片骇人的青影,淋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而他眼里,正有一种冰冷的东西一股脑儿钻进她心里。
哀痛、焦虑、急切,普华分辩不出那是什么情绪,她打了个激灵,又退了一步,手撑住了车盖。
“你……”
永道停在她面前,他站得很近,近得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雨水冲刷过的消毒水的味道。伸出手,他扶住她的肩,很温柔,也很坚定。
“看着我,普华!”
“……”
“普华……”他深吸一口气,收紧了手臂。“下午……爸去菜市场买菜……被……”
“什么?……”
她开始神经质的抽搐,反手拉住他的袖子,弯下身克制住一波一波涌上的不适。
“然后呢……”
“他们给你打电话,一直联系不到,后来找到我,我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艰难地叙述着,充血的眼睛里一点点有眼泪溢了出来。
“什么叫……来不及了?”
越过他的肩,大门里传来哭声,刺痛了她的神经。院子里有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推车经过,车上盖着白布,轱辘压在砖路上发出诡异的吱嘎声,她随着那声音浑身一震,手几乎掐进他肉里。
“普华……”他捧起她的脸,悲痛欲绝地说,“普华……爸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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