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季轻云仍是不自控地僵住了身体,深深的寒意侵入他的耳膜,并顺着血管蔓延,霎时让他连捏着枕头的指尖,都变得麻木,枕头便从他手中掉到了床上。
寒意很快又被恨意燃起的心火驱散,季轻云不得不通过握紧拳头来压制情绪。
“有什么问题吗?”察觉到眼前人的不对劲,齐荆舟靠近一步问道。
季轻云重新捡起枕头,放到床头位置,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小声道:“没问题,先生,只是很抱歉,清洁大约还需要20分钟。”
说到这,他故作心虚地往书桌方向偷瞄了一眼,才继续说:“您或许可以先到别的地方稍作等候。”
齐荆舟自然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一边好脾气地笑笑说“无所谓,你忙你的”,一边径直便往书桌走去。
当齐荆舟的视线,落在那副连颜料都未干透的画上时,他眼睛里立即掀起暴风雨。
太像了,齐荆舟想。
再细看,他不由得呼吸一窒。
不,虽然这画有刻意模仿的痕迹,可画中溢出的生命力和灵气,比当年的莫佑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望着这半幅荷塘戏鸭图,齐荆舟又再回想起与少年莫佑寒的初遇。
当时的他,是见不得光的私,以远房亲戚名义,和母亲住进了齐家,过着毫无尊严的生活,连同父异母的哥哥举办生日宴会,他和母亲也不能参加,甚至被要求不得靠近主宅,所以那天他一个人躲进了花园。
然后在荷花盛开一片的池塘边上,见到了正在画画的莫佑寒。
莫佑寒和他不同,是老钱家族莫家金贵的小儿子,他见到齐荆舟后非但没流露出一丝鄙夷之情,反而用如盛了蜜般甜美的笑,向他招手:“我刚画的画,你要看吗?”
齐荆舟讷讷地没有应答,身体却很听话地走到莫佑寒身边。
“荷塘戏鸭图,好不好看,喜不喜欢?”莫佑寒问。
彼时的齐荆舟,其实对绘画一窍不通,他只觉得画里的一切,犹如有生命一般在画纸上呼吸着。
“好看。”他红着脸,将视线从画移到莫佑寒脸上,低声说,“喜欢。”
“哼,喜欢也没用,我可不会送你,不过……”莫佑寒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得意,朝齐荆舟伸出手,“手机给我。”
齐荆舟乖乖交出手机。
莫佑寒对画拍了照后,把手机还给齐荆舟:“可不许删掉哦。”
于是,这幅荷塘戏鸭图,成了他得不到的东西,一如莫佑寒这个人。
季轻云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齐荆舟,从他逐渐绷紧的脸部肌肉知道山雨欲来,想了想,主动开口说:“先生,非常对不起!”
他将藏在布草车里的画和红酒瓶拿了出来,慢慢走到书桌前,把“罪证”放在齐荆舟面前。
“你的画被我弄脏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季轻云怕眼神会暴露,故意低着头,不去看齐荆舟。
齐荆舟却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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