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璋一边伸手搀扶,一边正想要客气两句时,这年轻人又抬起头道:“不过将军你还是可以试试突围的。”
“嗯?公子这又是何意?”
“我想李泌先生说得还是没错的,叛军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越过大唐控制的边界,把几千人偷偷运到这里来埋伏?而且他们要是真那么强大,何必离我们那么远,这无非是不想让我们看清楚他们的虚实罢了。”
安重璋点头回应:“老夫也想到这一层了,可就算贼人兵力与我不差,若不知对方的重点在何处,老夫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啊。”
“依我看,对方的重点在哪里根本就不重要。眼下这局势,我们就如同被困在蒸笼里的馒头,而敌人就是那蒸笼里的热气,只要将军还犹豫不决,呆在这里,那迟早都是要被蒸熟的。如果能顶开盖子,把气放跑,这个蒸笼也就破了!”
作为一个厨子,他能想到的最佳表述方式,就是拿做饭来比喻。
安重璋呆了好久,突然狠狠地一拍大腿,竟有些激动地道:“公子提醒的太是了!老夫久不经战阵了,一时情急,却没想到这些!”
“哎哟,将军轻一点啊,可别把腿拍坏了。”
见习厨子的脑袋为什么突然灵光起来了?只能说,催婚对年轻人的压力远胜一切,甚至超过了对生命的威胁。
对于李俊毅来说,自己的这些提醒究竟能帮得上多少忙,那就不是他的考虑范围了。只看安重璋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应该很快就会实施行动吧。
然而让他奇怪的是,回到马车以后,过了大半天也不见唐军有什么举动。
难道那位安将军又有什么新的顾虑吗?他几次想要再去问问情况,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说到底,自己毕竟不是专业军人,无论打仗还是打架,都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入夜,唐军终于开始行动了。但坐在马车里的他只能听见车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偶尔还有刀劈木桶,以及泊泊的流水声。
他站了起来,正想掀起车帘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马车突然一摇,竟然动了起来,晃得他又坐了下去。
“稍安勿躁。”同车的李泌淡淡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今晚这荒原上,又要躺下多少具白骨了。”
“今夜会死很多人吗?”他有些吃惊,难道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了,而且还误导了安重璋?“那我们还安全吗?”
“怎会不安全?”李泌悠然地道:“安将军如此有信心!你听不出来吗?”
“听?信心这东西也能听出来?”
“你仔细听啊,车停下来了,此地距离刚才之处还不到半里。。。安将军身负重任,要护送我等去见殿下的。若他把握不大,至少也该将我等送出三至五里,如今只有半里,可见他并不担心我等安全。这还不是自信么?”
“那他干脆别送我们走,不是更自信么?”
“若是那样的话,说明安将军是怀了必死之心。那你我可真要担心了,说不定他会在最后关头,为了阻止我们被叛军所虏,而。。。”李泌一边说,一边在脖子上比了个砍的手势。
“啊?他。。。他他。。。不会吧?”
“不过此事现在应该是不会发生了,你听,远处的蹄声急速而又整齐,这是骑术精湛的军士正策马而出。你再听,又有蹄声响了,既快又乱,且从四面汇集而来,这是叛军已被诱出,正聚向中间。。。”
“叛军被诱出?你的意思是,安将军假装突围,其实竟然是在引诱敌人出击?”
“这不是你这位小先生教他的吗?听,叛军的蹄声戛然而止,却还有惊喊声不住传来,这是遇上陷阱了。嗯,倾倒酒水,湿软土地,遍插拒马,呵呵,确实好计谋!”
“这也是你听出来的?”李俊毅的眼睛越瞪越大,这个李泌,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得让人恐惧。
“要不然呢?听,军士们已返身杀回,杀声既响且齐。士气高昂,又以暇击乱,胜负可知!安将军今夜必立奇功。嗯,声音这么快就小下去了,看来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阵蹄声再度响起,直到附近才停下。李俊毅忍不住掀开车帘去看,刚巧见到一名军官跳下马,来到车前躬身行礼。
“战事已毕,末将奉令特来接诸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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