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余颂真的来,大材小用到这地步,他们是受宠若惊到慌了神,连带着看安思雨都是背景深厚,非同凡响。音乐厅的总经理连夜找李德强谈心,让他谨言慎行,千万别把余颂气走了。
正式上课那天,李德强特意换了身新衣,还去就近市场买了些水果当谢师礼。余颂对他的初印象尚可,第一节课简单教了他一些入门的音乐常识,先从五线谱开始认识,挨个音符记忆。一堂课大约四十分钟,只上了一半,她就已经有少许的挫败感。
李德强很难集中注意力,倒不是存心轻慢,而是他做惯了体力劳动,养成了走神的习惯。在工地上太全神贯注,时间就会很难熬。他又有烟瘾,当着余颂的面不好意思抽,但很快就抖着腿浑身不自在。
余颂只能先下课休息,李德强出去抽了一支烟,回来后又殷勤地给余颂倒了杯热水润喉。他其实存着些私心,知道余颂是个大人物,想着结交总不是坏事。他有一搭没一搭打听着余颂过往的经历,想琢磨出这个大人物到底大到什么地步。
余颂有所察觉,淡淡生出些不耐烦。后半节课,她只教勉强教会他看谱,又拿了一本书让他回去复习,其实并不抱太多希望。
第二天再来上课,李德强果然是忘了大半。他不好意思道:“我昨天也想看书的,可是我这人晕字,一看密密麻麻和蝌蚪一样,就犯困。”他还把自己的儿子带来了,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正在放暑假。他妻子给一户人家当住家保姆,正好他闲着,就把孩子托给他照顾。
小李漫不经心地和余颂打招呼,抽了一把椅子就开始玩手机。他习惯性把腿搁在椅子扶手上,完全像是个混混做派。余颂皱了皱眉,轻声道:“麻烦你打游戏别发出声音。”
小李是左耳进右耳出,之后余颂上课时,他的游戏一直开着音量,嘴里还小声骂着。余颂实在无可忍耐,道:“把声音关掉,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是我对你态度太好了吗?”
小李还忙着发技能,抬头愣了一下。李德强懂人眼色,麻利地从琴凳上跳下,揪着儿子的耳朵就去训话,“你个聋子!老师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大约骂了有二十分钟,李德强终于压着儿子回来鞠躬道歉。余颂苦笑着说没关系,多少也有些后悔过来。她确实成名太久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都忘了低处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课程进度很慢,李德强也过意不去,结束后就主动送余颂回酒店。酒店是当天的五星级,李德强抬头看了一眼,感叹道:“能住这里,当钢琴家真好啊,赚可多钱了。”
余颂道:“我也不是什么好出身。”
“话也不能这么说。真出身不好,放乡下,那都养不活。”李德强咳嗽了一声,扭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回头恭恭敬敬对余颂,道:“老师,那明天见啊。”
余颂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48章
第二天上课,李德强又来晚了,余颂也是见怪不怪,已经不指望他能准时了。钢琴空着,闲着也是闲着,她自己坐上去弹了一曲,没有谱,习惯性开始演奏十二平均律。
她弹得熟了,停了一段时间不弹,技巧上反倒有进步。可是手指的筋总觉得像是牵连着,发挥很不称心。她越弹越烦躁,节奏不自觉加快。钢琴边上还摆着两架乐队没搬走的椅子,她恍惚中看到周修达坐在上面说话。
他还是当年教导她的语气,道:“不要摇头晃脑,你要坐直了弹琴,人生也是这样,坐直了就能朝前看。”
“前面有什么呢,老师?”
“前面有什么你还问我们吗?”是虞诗音的声音,她坐在对面那把椅子上,翘着腿依旧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你的感觉为什么一定依靠别人?你都没勇气自己做决定吗?”
“哈哈,好久不见啊,诗音,不要总骂我啊。”余颂微笑。
虞诗音道:“你都不顾我的遗愿和安思雨在一起了,我也懒得管你。我们在前面等你,不过时间还久,你还年轻,要自己想条出路,别总当窝囊废。”
是啊,她还年轻,才二十六岁,功成名就还太早,肆意妄为又太迟了。她望着钢琴漆面上自己的倒影,清醒过来,椅子已经空了。她只是思念过度罢了。
李德强走近,站在台下,很专注地听着她演奏。她有些别扭,停下道:“你觉得怎么样?”
“老板,你刚才弹的那个很好听,我听着心里很感动。”
“你很感动?说一下你为什么感动?”
“说不清,就是觉得很宁静,很纯粹。”
“继续,再详细说一下。你还听出什么?”
余颂原本没报多少希望,这下倒是来了兴致,“里面是把一段旋律一直很重复,好像是简单的样子,可是感情上又很深。我能不能提意见啊?”
“随便说。”
“你为什么要弹这么快,稍微慢一点会不会更好。我不懂音乐,就是这么感觉。瞎说的,你不要生气。”
余颂愣了一下,反倒笑了。她弹的是《c大调前奏曲》,原本可以根据演奏者的理解对曲子的快慢和强弱进行调整。为了曲子好听,她确实用了明显的强弱变化,还有加强了装饰音。如果外行人是只会觉得曲子在通俗意义上的动听,不会再深究,可李德强却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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