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为这种小事生气。她来找我的,家里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估计是吓到了。”忽然有人出声帮着圆场,余母大松一口气,回头见安思雨正快步走来,他拍拍她肩膀,道:“好了,阿姨,没事了。你要是想看表演,要不和我一起进去吧。”
张经理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啊,是安总的亲戚啊,早点说嘛。”他又多看了余母一眼,依旧带着轻蔑。但碍于安思雨的面子也不便多说什么,他只是分别介绍,道:“这位是钢琴家余颂小姐,她就不用我说了。这位是之前负责音乐厅一期工程的安总。他现在自己出来单干了,很有本事的一个人。”
安思雨客套笑笑,装作见陌生人的样子,道:“原来是余颂大师啊,幸会幸会。”
余颂的态度更冷,面无表情,道:“客气客气,安总。”
他们相处时好像藏着旧怨,又装得彬彬有礼的样子,口不达心地寒暄着。余母很弄不明白,在她印象里,他们还是很亲密的男女朋友。可她不敢插话,只默默跟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第45章
交响音乐厅的主厅重新装修过,装了回音壁,又重修了天花板,再花重金重新设计了灯光,一开灯就显得富丽堂皇。舞台中央有一架钢琴,洪涛已经在上面试音了。余颂很自然地上去与她攀谈。因为舞台的布局更高,余颂一上去就显得高不可攀。余母悻悻,悄悄和安思雨说想回去了。
安思雨道:“听她弹完一首吧,你还没有听过。”他顿一顿,又解释道:“月底才是音乐厅开门正式的纪念演出,今天是内部人员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下周彩排,再下周一余颂上台,不过票已经快卖完了。”
余颂弹的是她赖以成名的勃拉姆斯。余母始终对古典乐一知半解,早就不敢指点女儿的琴技,本以为听不懂,可她却听得分明。那如泣如诉的哀婉伤情,是玉裂琉璃碎,千言万语难言的痛。她听出余颂并不幸福,骤然恼火起来。
余颂怎么能不幸福?钱,名声,美貌,一个女人能展望的幸福她都有了,她是父母理想孩子的终点。她都愿意为了女儿的体面不相认。余颂怎么还能不幸福呢?余母是又惊又气,却不敢发作,只觉得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不能回嘴。
一曲毕,余音绕梁。底下音乐厅的两位经理都不约而同鼓起掌来,很得意能请来余颂演出。只是安思雨久久沉默,眼中却有泪光闪动。余颂望向他,也是欲言又止。
张经理看出端倪来,故意逗他道:“余小姐弹得怎么样?”
“她穿紫色很好看。”安思雨答非所问。
“安总果然是性情中人,听着音乐都动情了。都说有感情经历的人,一听勃拉姆斯就会投入,看来安总也是如此。”
另一人附和道:“安总年轻有为,怎么身边都没个陪伴的人?工作再辛苦,还是要享受下生活。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
安思雨道:“谢谢啦,不过我还是忘不了初恋。”所有人齐齐抬眼看他,都等着他说下文。这样的感情旧事最是勾人。只有余颂低头背着手引以为傲的手在后面颤抖。“我和初恋是在读书时候认识,那时候我们都是孩子,在一起很开心。我没有想太多。可是她比我更成熟,吃过很多我不知道的苦,身上压着很多人的期望。她甩下我去追求梦想了,有一段时间我很恨她,后来想改变她。我觉得我对她是最好的人,别人不过是拿她完成心愿的工具。可是最近我才明白,其实都一样,我也有心愿寄托在她身上。我想改变世界,所以总觉得我教给她的活法才是对的。其实没有谁对谁错,能高兴才是真的。她就是活得太累了。”
“你没必要同情这种人。她自己估计都想不到同情自己。”余颂忽然道:“世界上的女人多着呢,这样的人我看也不怎么样,安总何必为了她伤心。你还年轻,重新开始并不晚。”
安思雨道:“余大师琴弹得好,可是这种感情的事,你不明白,还是少说几句吧。”
余颂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瞪大,竟无言以对。
旁人不明就里,以为他们要吵架,连忙打圆场,道:“哈哈,安总果然深情,余小姐明明是帮着你,你还急了。都说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弹不好肖邦。那没有失恋过的人也弹不好勃拉姆斯。余小姐是能给勃拉姆斯下定义的人,别看她年轻,说不定是很有感情的经验的。”
余颂道:“不敢说,也没什么经验,我此生只爱过一个人。”她的语气切金断玉,旁人自也不敢接话,气氛有些尴尬。她也满不在乎,只是又弹了一曲巴赫平均律里的降e小调前奏曲。这是平均律里较难的一首慢板,但她弹得清雅流畅,水准极高。她转向洪涛,道:“好久不见了,洪老师,您觉得我弹得怎么样?”按照节目安排,洪涛是作为嘉宾要与她合奏的。可她的态度比上次见面时冷淡了许多。
“弹得很好。你又有进步了。”洪涛看着却不太高兴,道:“姜宏好像得罪你了,他当着我的面说了你很多坏话,还有不少证人。小虞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你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余颂道:“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您如果觉得我不好,那我就是了。这不重要。”她欠一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好不容易见到洪老师,我一直想向您请教。能不能再弹一次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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