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邢修和张茂义陈春宝之外,薛文荣还叫了四个人,都是公安局各个科室和部门的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一看这架势邢修就知道今天晚上又是一场恶战,于是先发制人说中午让城关镇那一帮子给灌美了,这会见到酒就兴奋,已经不用尝了。
薛文荣问:“张镇中午脱衣服了没有?”
邢修说披着,薛文荣哈哈一笑:“一个将军一个令,那今晚咱们就战略重点转移。”
薛文荣四十来岁,个头和邢修差不多,浓眉大眼,说话就笑,和邢修很快就亲热起来。等大家吃喝了一会,薛文荣问邢修了一个问题:“我们前一段在路上查了一辆车,这车涉嫌伪造机动车登记证和牌号,行驶证也涉嫌是假的,经过道路司法鉴定中心鉴定后,确认的确是伪造,车辆所有人另有其人,而后咱们对驾驶者进行了拘留和罚款,这人被处罚完毕后向市局提起了行政复议,市局让咱们重新处理,咱们认为没处理错,因为伪造的证件与真实的证件肉眼可见,再说这人一直说车子是借其他人的,那他借其他人也不能免除对车辆标识的安全审查义务吧?他讲的理由都不是理由。”
邢修问:“既然这样,市局为什么要让咱们重新处理?”
薛文荣低声说:“说是咱们程序错误。”
拘留罚款要进行听证,行政相对人提出要求听证的,那就必须开听证会。邢修问:“咱们大队这会打算怎么办?”
薛文荣:“不知道。那边坚持要打官司,市局还盯着看,你说该怎么办?”
邢修以为今晚薛文荣会说和城关镇那个骑摩托车受重伤有关联的案子,没想到薛文荣另有他事。
公安局本来就有法制科,这种事情要是完全按照程序走,自然没有任何问题,顶多就是实体定性不准,至少不会现在这么被动。
薛文荣见邢修不吭声,又说道:“咱们处理事情,基本都是快稳准,每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确实程序方面有些不大注意,可是都在强调‘程序正义’,要是这样放到显微镜下看,我觉得咱们手下的人都要学习一次法制课。”
邢修沉吟了一下说:“那边起诉的话,我估计法院会支持,咱们败诉……要不,私下去和对方说说,看人家有没有缓和的余地,或者有什么条件?免得到时候真的判决下来了,大队脸上不好看。”
薛文荣沉默了几秒,笑着说:“好,就听你的。”
今晚这场酒邢修倒是喝了个恰如其分,张茂义却被照顾的有些醉了,最后大家握手告别,一个个勾肩搭背的,样子都像认识了十多年的老朋友。
出来到了酒店门口,薛文荣坚持要送邢修和张茂义,邢修说自己和张茂义打车就行了,大家都喝了酒,别咱们自己搞个醉驾。
这时陈春宝说:“一个人醉驾那叫醉驾,一群人醉驾那叫团队精神。”
众人听着都在笑,有几辆摩托车轰鸣着从大路上“嗡嗡”的开了过去,声音大的非常刺耳,薛文荣骂道今晚看在司法局领导的面子上放过你,狗日的再来炸街非拘留不可!
和薛文荣一起的一个人说:“有个人买了一辆摩托车,每天上班的时候就在小区里轰鸣,大家不胜其烦,一天,有个老头对他说,小伙子,你赶紧把排气管换一下吧,声音尽量小一点,不然整个小区的男人都知道你那个漂亮的老婆一个人在家了。这下,这家伙再也不轰车了。”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这档口有人过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没想到司机认识他是交警队的,亲自下车给邢修和张茂义开了车门,还过去给薛文荣几个散烟,然后开车走了。
邢修觉得张茂义喝多了,就让车直接开到了张茂义小区门口,下车时司机坚决不收钱,还要热心的将张茂义搀扶到家里,这邢修哪里肯,扶着张茂义将司机打发走了。这时张茂义却自己站直了身子,说:“公安局那边局长到站了,人员要调整,薛文荣今晚问你法律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套近乎。”
邢修心里顿时一惊,张茂义眼神清澈说话条理清楚,哪里有一点的醉意?
张茂义看着邢修的表情叹气说:“明哲保身不如名酒保身,我就托大,卖一个老资格,叫你一声老弟。你来了两个月,今晚我给你交个实底,我能在办公室这个位置上干下去就行了,我都这年纪了,不求上进,只求安稳。不说其他的,你是一个技术性人才,专业性强,就是所谓的有技傍身,你完全可以在县里游刃有余。可是有些人却不是无欲则刚的。”
张茂义说完,问邢修没事吧?邢修说今晚自己基本就没喝,张茂义感叹说:“工作好干,可是工作中的同事不好相处。”
“有一句话叫干得坏,走得快;干得好,走不了,我到咱们局里差不多二十多年了,一直想着是跟紧拍子,带好班子,想出点子,干出样子,可是……嗐,不说了,今晚还是有点多,醉话,你就当我胡说八道。”
邢修忽然觉得今晚自己带张茂义喝酒是带对了,心里由衷的说:“老哥说的很中肯,我受教了。”
张茂义说道:“其实我老早是想调走的,可是局里不放人,顶头也没有个替咱说话的,有些人年轻力壮的,一年看,二年干,三年跑,四年调,我已经失去了最佳年龄,就准备咬定青山不放松,就在司法局干一辈子吧。”
和张茂义分开,邢修琢磨张茂义今晚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年轻人特指的是杨颖?还是另有他人?
张茂义说的同事不好相处,又具体说的是谁?谁不是无欲则刚的那个人?
这天快十点的时候,樊茹娜来找邢修还笔记簿,坐了没多大一会就走了,邢修依旧将她送到了楼下,看着樊茹娜出了大门才重新上楼,一会在整理笔记簿的时候,发现里面夹着一张裁剪过的纸条,上面是一首英文诗:
Ilovethreethingsinthisworld。
Sun,moonandYou。
Sunformorning,moonfornight,andYouforever。
这首诗的大概意思是: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诗很美,字迹是樊茹娜的。邢修读完愣了一下,心里告诉自己这诗应该是樊茹娜抄笔记的时候无意中放进去的。
这时电话响了,是县纪委办公室打过来的,钱书记让邢修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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