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游艇码头行走,在急风中缩着肩膀,一波波白色浪头冲出来的水花溅在我脸上。狂野而无法预测的夏日风暴就要来袭,雷雨云已经出现在头顶的天空,远方的水平线有一道道闪电。
从“法国屋”开回来的那段航程,一路都在和狂风和大浪奋战。终于回到游艇码头时,就连那个船长都脸色发青,他还笑着告诉我,或许跑这趟还是让我占了便宜。我付了钱,脚步不太稳地走向滨水区的散步道。
走到海湾尽头,我找到了几天前所看到的:一堆车库和破败的商店,专门出租轻型摩托车和机器脚踏车给大量的观光客。我走进其中生意最忙的一家—这样店员比较不可能记得我—租了款式最普遍的一辆伟士牌轻型摩托车,把我的驾照和护照信息告诉一个工作过量的店员,然后骑着车进入了即将来袭的风暴中。
我在途中停了一下,去一家专门卖手机和其他小型电子仪器的商店。我看着柜台里陈列的商品,指出我要的,买了两个。
转过一个弯,是一条冷清的小巷,我暂停在一处积满泥水的地方,用泥巴涂在车牌上,好让人看不出号码。这比拆掉车牌要安全得多,如果有交通警察拦下我,抱怨车牌号码看不清,我只要耸耸肩说不知道就好了。租这辆摩托车的目的很简单:万一事情出了错,可以让我迅速脱逃。
出于这个原因,车子就得停在库马利那栋房子后面。于是我到了旧港口,就绕到“古尔父子造船厂”那栋庞大的建筑物背面,转入一条通往卸货区的窄巷。晚上所有地方都关门了,而且我运气不错,刚好没有其他建筑物俯瞰着这个区域。我把摩托车停在一排紧贴着库马利后院砖墙的大型垃圾箱旁,借着夜色的掩护,站在机车的座位上。
第一波雨点降下时,风声呜咽着吹过造船厂那栋仓库式的厂房,我往上跳,抓住围墙顶端,爬上去,沿着墙顶迅速移动。
这里离地面有十二英尺,风也更强了,我设法集中所有注意力,不去管隆隆的雷声,只是一步步踩稳,朝库马利家的车库走去。
我爬上车库顶,蹲低身子,爬过被雨淋得湿滑的屋瓦。接下来跳过一小段间隔,抓住库马利家二楼背面窗子上装饰的锻铁格栅。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年轻而健壮了,但我还是没有困难地往上爬过一堆旧水管,来到她家倾斜的屋顶上。
我跪在黑暗中,移开四片屋瓦,往下跳进了阁楼。阁楼没装潢也没人住,我很高兴看到库马利把这里当成储藏间,因为这表示会有一道小门通到下头,省得我还要设法穿过她的天花板。
我没把屋瓦放回原位,在阁楼里缓缓移动,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我看到一面墙上有架折叠梯,知道小门就在旁边。我小心翼翼地把小门往上拉起一点,看着下头的空间。我在找传感器的红色小闪灯,但是没有,于是我知道她家没装防盗警铃。
我打开小门,悄悄放下梯子,进入库马利黑暗而安静的房子里。
我僵住了。
屋里不只我一个人。那是极细微的动静,有个闷住的声音—也许是一脚放在木头地板上—但我知道那是来自屋子前侧的房间里。那是库马利的卧室吧,我猜想。
她会不会根本没去米拉斯?如果是这样,那她儿子呢?会不会是另一个人留在屋里,比方保姆?我没有答案,但我有个暂时的解决办法—我掏出腰带上的贝瑞塔手枪,悄悄朝那房门走去。
房门开了一条缝,但几乎没有光透出来。如果里头的人是库马利,那就完了;但换作其他任何人,我还有一搏的机会—这个人在黑暗中看到我,又被突然吓了一大跳,事后能描述我特征的机会是微乎其微。我只是要记住别开口—我的口音会大幅缩减嫌疑犯的范围。
我用力朝门轰然一捶,推开门冲进去—就像以前受训时学到的。故意制造的声响和突然的行动,可以让最有经验的专业好手都一时慌张起来。我的枪口在房里扫了一圈,首先看到了那对绿色眼珠直直看着我。眼珠的主人就坐在床上。
舔着它的爪子。
那是一只虎斑猫,我昨天早上曾看过它在厨房窗内搔耳朵。真该死—我竟然忘了她有养宠物。你太松懈了,我告诉自己。
我气呼呼地转身,下楼来到客厅。窗帘都拉上了,房间里阴影处处,但我头一个看到的,就是角落的一架电视机,上头摆着一个天空电视的电视盒。我瞪着那电视机,想象着夜里她儿子在楼上睡觉,而她则盘腿坐在这片地板上,剪辑着要在电话亭里面播放的讯息。
离这个阴谋的核心这么近,让我得到了激励。我赶紧走向窗子,好确定窗帘都紧闭着,然后打开一盏灯。当你闯入别人家中,最糟糕的事情就是用手电筒—光线会透出去,而最能迅速引起邻居或路过行人警觉的,莫过于一束光线在屋子里扫来扫去了。反之,一盏灯的柔和灯光,就似乎很平常。
在房间的另一角,是库马利混乱的书桌,上头堆着档案和账单,只有计算机屏幕和键盘放的地方收拾得很干净。我动了一下鼠标,屏幕亮了起来—幸好,跟大部分人一样,她让计算机开着,我就不必烦恼要解开密码或取出硬盘了。我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在手机店买来的两个外接式移动硬盘,其中一个接上计算机—另一个是备用的,以防万一—而且我对Windows系统很熟,土耳其文版也没有影响,然后我开始帮硬盘做全套备份。
我一边把她的档案和电子邮件都复制到那个小硬盘里,一边开始搜寻她的书桌。我把整张书桌分成四部分,很有条理地检查一切,不让自己太急。我利用手机里的照相功能,拍下各种可能有价值的东西,但在心底,我知道这只是徒劳—没有任何东西显示出涉及某种阴谋计划。
在一堆尚未付款的账单中,有一个放了电话账单的档案夹,里面有库马利家里电话和手机的所有账单数据,我花了几分钟仔细看过。所有她曾打过的号码似乎都没有可疑之处。我也没看到任何账单上的区域码,是用来转接到外国电话号码的转接码。她所打的电话,似乎都是土耳其国内的,但我还是拍了照片。
然后灯熄了。
我忽然恐慌起来,直觉就去抓我的枪。我仔细听着,但什么都没听到,连那只虎斑猫都没发出声音。我站起来退离那张书桌,悄悄走到窗边,想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我拉开窗帘一角,看着街道:风暴持续恶化,整个地区是一片黑暗。原来是停电了。
当然了,这时我该问自己,是只有博德鲁姆停电,还是周围也有别的地区停电?不幸的是,我没问。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