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莎秋莉掀开那道鹅黄色窗帘。外面似乎有情况,车夫卡特·彭大声喊了一嗓子。
窗内,只有因飞速行驶而模糊的绿色块。
她坐回去,心想,真快啊,船上歇息一夜,再从港口附近雇辆马车,就从大陆那儿千里迢迢地到这儿来了。
莎秋莉环顾车厢内,她旁边坐着艾得,对面坐着艾古力;艾得腼腆得不敢看她一眼,老侧过脑袋,艾古力恰恰相反。但多亏这对文切斯家的堂兄弟,才搭上那艘私家船,旅途也少些寂寞。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与她斜斜相对地坐在车厢另一角。那个中年男子,船只的拥有者。他唇上一抹横胡,眉宇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身穿一件沙黄色长袍。但短暂相处后,莎秋莉才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这个并无多大特点的人,居然是一名颇有名气的灯笼师,与她学院里的院长、副院长关系匪浅。
她想起父亲,那个令全家沮丧的男人,曾经嫉妒地说过的话。她咬咬牙。
艾古力·文切斯单手伸个懒腰,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启开薄薄的嘴唇,对莎秋莉笑笑。
想必刚才,艾古力以为她入神,是在尽情端量自己。
“莎莎,咱们快到了吧?一会儿去街上逛逛,准让那伙乡下人俯腰拾起眼珠子不可,居然有这样英俊和这样芳艳的少男少女。”
“我不许你这么说。”莎秋莉鼓起腮帮子,她也清楚这个动作,只是使她更加光彩照人。“绿蒂和冬妮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家乡的人。”
但心底,其实也有几分赞同他的话。
在圣纽佩学院,她和绿蒂、冬妮是同班同学,三人交情深笃。这次,她们盛情相邀,自己怎么会拒绝?况且,即使在偏僻的岛上又能如何,莎秋莉心中揪紧了。
客厅里高脚杯碎成片,从餐桌边的织花地毯上,升起一片发红的、苦涩的气味。
高兴点儿莎秋莉,她对自己说。
但她从不说,高兴点儿莎秋莉·帕佩尔,她不喜欢这个微不足道的姓氏。
“不过谢谢你,艾古力。多亏你和你舅舅,我才能搭你们的船,搭你们的车,旅途轻轻松松。”莎秋莉将一绺头发拨到耳后。她有一头柔顺、富有光泽的金发,耳朵像贝壳般小巧。高鼻梁,肤色白皙如象牙。眼睛蔚蓝蔚蓝,却夹杂点粉色。由于睫毛很长,投下一片阴影,于是眼睛看上去又变成一种迷人的、深深的紫罗兰色。随着情绪的流露,多半是她自己允许的那点儿情绪,像水面荡开的涟漪,发出不同的微光,给人不同的惊叹。她同艾古力说话,红唇翕合间,那双眼睛就如宝石般地闪烁。
她深知自己的美貌,虽然才刚过十四岁,但俨然是美人胚子。
“说实话,其实我也挺意外。我只是坐在饭厅里一边吸面条,一边听父亲母亲双重啰嗦,什么多危险啊,旅途又远又艰辛。母亲还说,在那里小心碰上不该碰的人。拜托,我可是学院的风云人物,冉冉升起的灯笼师之星!总之恼得我在那黄而卷的面条上,洒了半罐子胡椒粉。呛得我母亲差点儿把自己那盘,掀飞到我父亲戴的白色假发上。
“恰好,佩德罗舅舅来访,他听我说了这件事。然后,他提议用他的船载我们一程,保我们周全。母亲还想说什么,但舅舅用目光制止她说下去,‘正好,我很早就想上那虹梦岛一趟。’我刚发出欢呼,母亲又说,把你艾德堂弟拉上,省得他老窝在房间里看书,出来透透气,享受享受户外生活。实际上我懂,她不外乎怕我拈花惹草,闯出乱子而已。怎么会呢?我这样绅士有礼的人。”
他掏出怀里的精致木梳,一天中第二十六、还是第二十七次理了理那夸张的飞机头。
这番交谈,令艾得·文切斯也醒过来。
他手边搁一本烫金书皮的书,先前读到一半也眯了会儿。他圆圆的大脑袋、招风耳,厚嘴唇,鼻梁上架副更厚的眼镜。
“嗯,要到了吗?”
没错,已经到了。不知何时,那位佩德罗·莱恩也睁开眼睛。莎秋莉登车时,道过谢,如今打个招呼,就抓起身旁那顶,扎有蝴蝶结的宽檐帽,戴好后就提裙子下车,文切斯堂兄弟俩跟在身后。一下车,就令人愉快地听见冬妮的声音。她像只灰兔似的近前来,攥住她的手蹦哒一阵儿。真是,干嘛等在这儿?莎秋莉斥责一句,然后和姐姐绿蒂打过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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