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荒野静谧一片,何晨光看着远处苍莽的群山,眼泪慢慢地流出他深陷的眼窝。一周的时间让他消瘦了一圈,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显得如同岩石一样坚硬。
何晨光拿着唐心怡的照片,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泪花。他蜷缩在风中,又打开一罐啤酒,仰脖喝下。此刻,他只能用酒来浇灭自己内心深处燃烧的火焰。一个空的啤酒罐子又被扔了出来,脚下已经乱七八糟地堆放了十几个空的啤酒罐子。“咣!”啤酒罐子被一脚踢飞。何晨光抬起眼,何志军严肃地站在他面前。何晨光有些蒙。
“中尉何晨光!”何志军怒吼,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回荡。何晨光笑着,没动:“旅长……”
“中尉何晨光!你给我站起来!”
何晨光的酒醒了一点儿,强撑着站起来。何志军的眼里冒着火:“你在干什么?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旅长,我……”
“你的军装呢?”
何晨光不说话。何志军看着他,眼神凌厉:“作为一名军人,为什么不穿军装?”
何晨光低着头,嚅嗫着:“报告……旅长,我……我不想当兵了……”
“不想当兵?为什么?”
何晨光不说话。
“因为她?”
“我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她现在是植物人,我不知道我穿着军装还有什么用……”
“她是军人。”
“她是我的女人!”
“可她首先是一名军人!”何志军厉声道,“她是一名军人,穿着军装。而你呢?你的军装呢?”何晨光不说话。“跟我走!”何志军转身走了。何晨光看着何志军的背影,收起照片,跟着他走了。
静谧的烈士陵园里,几十个墓碑排山而上,那是一个兵的方阵。夜幕下,沉默的烈士陵园虎踞龙盘。何志军来到墓前,敬礼。这个在战场上如同战神一样慓悍的男人看着方阵,犹如看着自己已经逝去的青春。何晨光走到墓前,想敬礼,却发现自己没穿军装,只好立正。
“你现在告诉他,你不想穿军装了。”
何晨光看着父亲的墓碑,无语。何志军转头看着苍莽的群山:“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决不阻拦你,马上在你的转业报告上签字!”
何晨光说不出口。何志军看着他说:“我今天把你叫到这儿来,不是为了挽留你。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年离开狼牙特战旅的退役官兵都有许多。你有什么特殊的?作为一个旅长,我完全不需要这样做!但是,我以后怎么面对你的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我告诉他们,你们的儿子,因为承受不起战友的牺牲,爱人的牺牲,转业了?”
何晨光不说话。
“只要你说出这句话,我马上放你走人!我说到做到!”
何晨光看着父亲,父亲默默地注视着他。何晨光抬起眼,看着和父亲一同长眠在这里的战友们,他的眼泪慢慢溢了出来。何志军看着他的眼睛说:“大道理不需要我讲,你自己都清楚!你愿不愿意穿这身军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而对你自己来说,你该知道这个分量!你告诉他们,你不想干了。”
“旅长,我……”
“我不需要你叫我旅长。”
“何伯伯,我……我……”
“你不要跟我说,我不想听!你去告诉他,告诉他们!”何志军转身走了。
何晨光注视着父亲和他的战友们,墓碑上年轻的脸,带着笑容。何晨光的眼泪下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痛苦地叫了一声:“爸……”
何晨光摸出唐心怡的照片,失声痛哭。他怜爱地抚摩着照片,放在了父亲的坟前。何晨光抽泣着,手指抠着砖缝,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脊背抽搐着,一阵压抑的哭声传了出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陵园上空,泪如雨下。
远处,一阵凌厉的战备警报拉响了,何晨光抬起眼,目光刚毅。
训练场路上,何志军站在车旁想着什么,何晨光快步跑来:“报告!”何志军回头,何晨光看他,敬礼:“旅长同志,中尉何晨光奉命前来报到,请指示!”何志军呆了,那张年轻的脸瞬间幻化为过去的何卫东。何晨光一愣,何志军还在恍惚。
“旅长同志,中尉何晨光奉命前来报到!请指示!”
何志军反应过来,还礼:“稍息!”
“是,旅长同志!”何晨光敬礼,转身去了。何志军看着他的背影,无限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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