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岩在夜里是崎岖可怖又张牙舞爪的暗影,他们沿着边缘,从半遮半掩的微妙视角看海,看白沙,看云,看月亮。
丛安河半靠在轮椅上,海风时大时小,游走在衣角,鼓动时像白色的卷浪。戚不照的头发已经是第三次像摩西分海一样蹭上他的臂弯,他觉得瘙痒,所以在第四次时用手指圈住。
“戚不照,我提个建议,你把头发扎起来怎么样。”
戚不照回头看他,像在打量什么稀有物种,答非所问:“这还是你第一次正经叫我的名字。”
“有吗?”丛安河想了想,说:“好像是。”
戚不照收回视线,“不是我不想。”他晃晃手,手腕空空如也,“皮筋忘记带了。”
丛安河拎着他的一撮长发,打量了一阵儿,然后退下缠了几圈的水草玛瑙,递给他。
“你用这个。”
戚不照又转过去看他,手串就在眼皮子底下,他没接。
丛安河大概猜到他在顾虑什么。
手串是随身携带的镇定装置,心理咨询师建议他佩戴的镇定按钮,没什么特殊意义。他往前递了递,解释:“物尽其用。一两百一条,我那儿还有别的,不骗你。”
戚不照这才接过去,三两下把头发圈住,问:“好看吗?”
丛安河只笑,不说话,把他的马尾顺到前面。
凌晨的海面便妖风骤起。
就算是春末夏初的尴尬时节,半夜在海边矫情吧啦地看月亮也会起鸡皮疙瘩。北边来的风又猛又疾,掀起一团庞大的潮气。
像开了刃的刀,带着凉意的潮湿往骨头缝里直钻。丛安河虽然穿着长裤,膝盖也还在发冷,下意识抖了抖。
戚不照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默不作声地又理了理裙摆。
“腿是不是疼了?”丛安河问。
戚不照坦白说有一点。
丛安河看了眼时间,说:“太晚了,我都觉得冷,我们回去吧。”
不管戚不照会不会发表异议,丛安河都推着轮椅原路折返。白沙上一来一回留了四道轱辘印和四排脚印,飞机残骸在背后逐渐变小,最后缩回一个黑色的点。
人走远了,风速又降下来。
戚不照的裙摆不再翻飞,别墅的轮廓近在眼前,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靠嗅觉在回忆什么,睁开眼时目光又变得平静。
“丛老师,”他突然问:“你的信息素是什么?”
又是一个超纲的问题。
丛安河淡淡地笑:“这是第几次了?”
信息素保密的条款就列在合同的首页,戚不照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又犯了规,于是反问:“好吧,这次你打算怎么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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