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承祖见到一弃也很高兴:“你这孩子,别把我摇散了,这么大了,快娶媳妇儿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啊?”心里却想:“也难为这孩子了,也就在我面前是个孩子。”
一弃欢快的笑着,他边笑边说,嘴巴不再停顿,他需要诉说,他有太多的话藏在肚里没有倾诉的对象,现在唯一可以倾诉的人站在面前,他不会再让他的嘴闲着。
鲁承祖微笑着,认真地听侄子讲述,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是他每次和侄子相聚时都必须做的。他想从这些诉说中了解一些东西,也想确定一些东西。
天大亮了,三叔让人买来早点,一弃开始边吃边说。
吃完早点,三叔让人泡上香茶,一弃便边喝边说。
他说学堂的事,说学生运动,说西医体检,说话剧影画,总之,他想把他见识的所有新鲜事都告诉给大伯。
而鲁承祖一直在听,很认真的听,只是不再微笑。他开始觉得不该来。
来之前他就犹豫过,因为一弃是自己的侄子,唯一的侄子,从感情上来讲,自己更象他的父亲。现在,看着侄子的脸,他更觉得不该来,虽然是一张平凡不英俊的脸,却充满活力和希望,而让这张脸从此闯荡在艰难和危险中,他很是不忍。以前,他一直在怀疑自己弟弟的判断;现在,他真切的希望能够否定弟弟的判断。
鲁一弃突然安静下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店堂大门迈出几步,面对大门而立,一语不发,好象在等什么人的到来。对于他这突兀的举动鲁承祖满面疑惑,而就在他还未及询问的时候,一个黑影遮住了大门口的光线。
黑影走进店堂,径直走向鲁一弃,鲁一弃没有避让,今早的遭遇他没对这满身尸气的黑影避让分毫,那现在他更不会让,“尸犬石”的气息已不会让他感到不安,更何况现在那让人恶心的气息已变得很淡很淡。就在他们快相撞在一起的时候,那黑影却轻巧的绕过了鲁一弃,奔鲁承祖而来。
这举动让一弃大骇,他不知道这怪物要对大伯干什么,但不管干什么,他都不能让大伯受一点伤害。
就在他转身紧赶一步想抓住黑影瞬间,黑影猛然站住了,他已快触及黑布的手只好也一下子停住那里。
黑影对鲁承祖弯腰一恭:“我是赔给你的儿子。”
鲁承祖一怔,接着放声笑起;鲁一弃茫然。
鲁承祖停住笑:“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是赔给我的?”
“我见过你的画像,又坠在你后面几天,见你掏出过信符。”
鲁承祖闻言一愣,心想:啊,坠我几天我都没发现,看来这手艺人和江湖人确实不一样。
“这儿子是你自己愿意做的吗?”鲁承祖又问到。
“不是。”
“那为什么来?”
黑影转身,独眼盯住鲁一弃,答到:“是因为他。”
鲁承祖茫然,鲁一弃更茫然。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从门口传来,随着笑声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我不欠你儿子,我欠你命,所以我自己来啦。”
又一个人走进梅瘦轩的大门,这人带来一个黑暗的世界。
是的,一个黑暗的世界,一个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人,进来的是一个手持盲杖戴墨镜的瞎子。
鲁承祖又放声笑起,笑得更开心也更得意。他上去一把抓住瞎子的肩膀,连说两声:“来得好!来得好!”
今天的鲁承祖是一弃以前从未见到的,温敦慈慧的大伯竟会如此的豪气如云。虽然很早以前一弃就知道,大伯绝非等闲之人,因为他曾偷看过大伯的一些书信。但他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鲁一弃从未问过,他认为,需要让你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鲁承祖有点激动的说:“我将事情在信里明说了,你们还能来,真给我老面子,太谢谢了。”
“我要谢谢你,干完这事我就不欠你的啦”瞎子说。
“我更合算,还了一家子的债。”独眼说。
鲁承祖又干笑两声说:“你们两个真是实在人。既然你们两个到了,那这件事我们就先给它开个头试试,说不定能成。”
“不成,肯定不成,少了一个宝贝我们输定了”独眼边说边把头扭向鲁一弃,鲁承祖随着他的眼光也把头扭向鲁一弃,奇怪的是那瞎子竟然也把头转向他,并且盲杖头蛇般一翘指住一弃问到:“是他吗?”
是不是真瞎子?鲁一弃心里在嘀咕。
但暗自嘀咕的同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很重要,冥冥之中似乎好多人都需要他,都在期盼着他。
“是的,”独眼答到,“我们会过。”
鲁一弃还感觉到自己早就身在一个大局之中,他必须去开局,也必须由他去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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