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寸心的眼皮渐渐睁开。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昨晚明明是睡在草席上的。
看着躺在草席上的师父,心里一阵暖流流过。
林春生打了个哈欠醒来,见秦寸心已经醒了,便起身开门。
只见一个人赤裸着上半身,双手负后跪在地上。
王熊昨晚已经被这个儒士杀神吓破了胆。几十号人,一柱香不到全去阎王殿报道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自己也要跟着下去。
当剑尖戳到他脸上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要完蛋了。那儒生却没有马上宰了他。一脚把他踢到山沟沟里洗了个干净,然后便把他按在这里跪着了。
已经是秋天了,半夜冻的直打哆嗦。但是王熊一点其他的想法都不敢有,跪的规规矩矩的。
看着秦寸心一脸疑惑,林春生便解释道:
“这位就是这个村的村长。”
王熊见状,赶忙应声回答:
“大……大人,小人王熊,小人……小人求大人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秦寸心看着林春生,知道师父这是把审问的活儿交给自己了。便厉声问道: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活计的?”
“小的,小的只是……”
王熊支支吾吾。
“坦白从宽,抗拒得死。”
林春生笑眯眯地道。
王熊身体一颤,把事情经过倒豆子般说出来。
“小人是个劫道的。附近村子都有咱的眼线。遇着易宰的肥羊便直接在周围村子就宰了。扎手的或者不确定的就往这边引。”
秦寸心瞪大双眼,问道:
“这周边那么大的田养不活你们一村人?为何还要当劫匪?”
“这……这从小做到大的活计,丢不得。万一哪年收成不好,还能靠劫道过活。”
“你也不怕劫了什么贵人,发兵给你平了?”
“这地儿哪来的什么贵人呐。真要有贵人,估摸着刚有个到这地儿的想法,咱这儿都收到信儿了。”
“你们在官场竟能有如此背景?”
“这年头官匪结合不挺正常嘛。当大官儿的那些儒士天天嘴上喊着‘修身治国平天下’,手里却紧紧搂着到手的金银珠宝在那高凳上端坐着。那些人就怕有人整天生事儿,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只有别人的手摸到他怀里了,他才会动手把人家的手给剁了。”
“至于那些小官小吏。俗话说得好,铁打的县吏流水的官。那些小吏虽说对咱这的情况摸得亮堂堂的,但人家是收了咱好处的。至于那些小官,就算他们认真负责想做些好事儿,那也得有人听他们使唤才行。要是跟那些小吏闹掰了,一群人随便一个栽赃陷害都能让他们把官帽子给摘了。那些有能力又肯做事的官儿哪有那么多?”
王熊说着眼泪也跟着流下来,继续倒豆子般说个不停:
“我原先只是王家村儿里老实巴交的村民。那时的村子还没被土匪占呢。你们是不知道,一年的粮食八成都得交给朝廷,剩下两成还得抽一部分分润给乡绅地主。”
“若是丰年,靠着收成还能勉强把命吊着,若是遇到欠收,那就没办法了,就得绞尽脑汁搞出一碗饭来。”
秦寸心疑惑:
“整个朝廷没一个做事的?你们就没告过御状?”
“当然有做事儿的,也告过了,都在阎王殿里边儿待着呢。百亩田养不活两口子人。田越多拿到的越少。那些地主乡官还老是想方设法把你手里的那点儿地抠过来,让你成为佃户,成为奴隶。流民就是这么来的!”
“当时咱就觉得,咱不能当个老实的百姓。老实的都跑去投胎去了!前两年一伙子流民路过咱们村儿,那村长发了善心引了进来,第二天整村的男人上上下下全都死光了。儿童女子都卖给人牙子做了奴隶。”
“当时我在暗处静静地躲着,边哭边看。当看着村长被吊死在村口,我心里只觉得大快人心,总算出了口恶气。”
“我觉着自己不能当个好人,我得复仇。便藏在暗处用了各种手段,最后把那群流民的头头弄死了。可跟那群人对着干我是搞不过的,只要你能给他们好处,他们就能认你当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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