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们,没有自己一路行来结识的岳飞、牛皋、王贵、汤怀、张显、韩世忠、马扩……自己又何能走到这里,临于涞水河畔,做名将状,还试图创造出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出来?
这些人,是自己的祖先…………
在千年之前,我和他们一起奋战。
这是祖先的战役,也同样是自己的战役。
萧言默默无语,单膝跪了下来,伸手去拉丘虎臣的忠骸。说来也是奇怪,李存忠怎么也分不开两人尸身,萧言轻轻一拉,丘虎臣的忠骸就被他扶起。双目虎视,犹自凛凛有威。萧言默默起身一拜:“将阵亡将士,都好好掩埋了,暂厝于涞水河之阳。让他们看着我们收复这燕云十六州!
一旦功成,萧某在此立誓,一定将你们忠骸,盘回家乡!尔等子女,由我俯养,尔等父母,由我仰事,英灵不远,实可鉴之!”
他不过是宣帅幕府赞画,并无领兵之权。这数百甲士,都是王禀杨可世暂借。论理怎么轮不到他萧言说此话,但是萧言就是说得自然而然,而四下肃立的白梃兵胜捷军军将,同样也听得自然而然。
丘虎臣忠骸圆睁的双眼,被李存忠轻轻一碰,就缓缓闭上。
数百甲士,身上战创新裹,挺立河岸之旁,同声大呼:“愿为宣赞效死!”
这场战役,我会进行到底…………不管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
萧言恶狠狠的磨着牙齿,猛的摆手:“那些俘虏,把鼻子耳朵,都他妈的给老子割了!放回去让他们见萧干,带一句话。你萧干好胆别走,洗干净了脖子等我来取他大好级!告诉他老子的名字,老子是大宋萧言!给这个大辽,盖上棺材盖子的人!老子身边,就只有四百虎贲!”
在易州的血战,到了此刻,仿佛却变成了双方有气无力的挣扎一般。
这个时代的围城之战,除非守城一方没有准备,以奇袭扑城。或者守卒无有斗心,很快投降。只要守方决心死守到底,又有相当守具,双方战斗素质再差不多,攻城战就注定惨烈而漫长。
攻方只有用血肉,用打造出来的攻具,将城墙一点点刨开撞开,直接蚁附攻城,或用云车登城,是一种最为惨烈的战斗。往往都是攻城一方长围守军,没有数月时间,不将城内困得山穷水尽,饿桴满城,不将城中一切希望都变成绝望,一座坚城,实难攻下。
常胜军分裂成两部对垒。战力本事,大家都相差不多。郭药师甄五臣统三千余人,加易州城中百姓不足万人,哀兵死守。董大郎嫡系三千,招揽流亡千余,裹挟百姓数万。力量相差并不是很大。照常理来说,在辽军大队未曾加入攻战的情况下,应该是一个长期对垒的局面。
可是在萧干居于董大郎身后,随时会趁着董大郎作战不利,找到借口将涿易二州一举收入囊中,将忽降忽叛的常胜军——不管属于郭系还是董系,都一鼓而扫平,为大辽除掉此隐患的情况下,董大郎只有驱赶麾下士卒,拼了性命!
更不用说涿州已经失陷,董大郎最为倚重,特地留守根本的赵鹤寿战死。他这支军马,已经失却依托,不拿下易州,这片燕地,他们就没有生存的地盘。无论如何,眼前也只有一条出路,将易州拿下来!
从围城伊始,董大郎就驱赶麾下儿郎,还有更多的百姓,一次次的向易州城墙起冲击,膏涂遍野,也在所不惜。他只是红了眼睛,要将这易州城拿下来,至于今后之事,等将来再说!
数百士卒,乱哄哄的双手举着长大的橹盾,只是结成一个方阵,死死的抵在城墙之下。城上滚木礌石已经不多,能拆的房屋已经拆光,就差拆城墙朝下推了。羽箭更是稀少,只靠回收辽军射进城内的箭镞使用。更多的还是将大桶大桶烧得滚热的开水浇下来。
开水顺着盾牌缝隙落下,士卒们托着橹盾的双手被烫得皮开肉绽,一个个大声惨叫,却不敢松手。在他们周围,几辆橹车正在熊熊燃烧,对于这种大型工具,守军已经用上了宝贵的火箭,橹车周围,衣衫破碎的百姓尸身,倒得到处都是。更多的在董大郎所部集中城缘之下的时候,退缩到长濠内侧,却也不敢越濠回去,一旦退过长濠,土堆之上,契丹奚军的羽箭,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射落入长濠之中。
这条长濠,里头已经满满的都是腐烂的尸,出呕人臭气,不少未死的就在尸堆里头缓缓挣扎,想爬出来,可是能活命的却百中无一。无数双手挠在壕沟臂上,抓出了一条条的长痕,从上向下望去,就仿佛一片怨魂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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