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骑着车,心乱如麻,他为欣的软弱可欺而感不值;又为自己的逃避而犹疑,无名怒火中不禁有一个相对清醒一些的声音自问:当欣最需要关爱和温暖的时候离开她,算不算一种背叛?
出门时,欣独自蜷卧在幽暗小床上的情景,深深地困扰着华,他没有地方可去,也不打算去任何地方,身上感觉很冷,可心里似乎憋着一股奔走不息的热流,只有不停地接受寒风的涤荡,才可以稍事平息。
这情景似曾相识,莫非又是四年一次的轮回?好在月亮倒是又大又圆,光芒柔柔地倾泄下来,不需寻找。
五点半,天还漆黑一团,街上却已有叫卖早点的小摊了,坐下来喝几口豆花,辣辣的、软软的,温暖舒适,立即有倦意袭来,早晨开始了。
信:
整个上午处在这样的矛盾中:一方面,我真的感到心力交悴,应付不了同时扮演几种角色的生活,这些角色,互相交错,又互相诋毁——做为一个男人,本能地要求爱与被爱、要求付出与回报;做为兄长,我又不得不将感情严格地限定在亲情之中,付出一切,甘当幕后的影子,尽量做你心理上的靠山;做为朋友,我要聆听你的快乐和烦恼,忍着心痛听你追溯你们之间点点滴滴的幸福;而在亲友面前,我还必需坚持着,捍卫你的自尊与选择。这些角色综合起来,象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对你的爱,只能在现实的夹缝中生存和滋长——另一方面,也许正是因为对你的关爱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无法容忍自己在这样的时刻弃你而去,丢你一个人,独对冷淡世界。
可能你会说:
“过去怎么生活,将来就怎么生活,何况,我有未婚夫,不需要你!”
也许你心里早就无数次这样讲过了,可我还是固执地认定:在把你的手,放人他的手之前,我对你负有责任。
甚至与爱情无关,这份责任来自冥冥的深处,是一种本能。
就这样矛盾着,甚至中午回馨园取衣服的时候,明明加快了脚步,却一边还固执地在想:取了衣服就走,永远、永远也不要见她了。
可是一开门,熟悉的一切涌上采,包围着我,象一群热情的旧友,牵着我的手,不放开。
桌上,昨晚留下的便条已被收去,那么,你是读过了,有何感想?一笑置之?或是生气?
一种直觉引导着我,打开冰箱。打开碗橱,一切可当做早点的食物都没有被碰过——一向生活规律的你,早上什么也没有吃,你看过便条,知道我走了。
我拿起电话,没人接,犹豫一会儿,再拨,说你不在。
面对空空的房屋,仿佛目睹你离去时的寂寞和无奈。
终于传来你的声音。
我说对不起。
你沉重地笑,说没事儿,这样也许倒更好——省得你看着我难过。
我说我想过了——
不管什么原因,我不该放你独自负担整个夜晚。
我说:
“我爱你,就应该保护你,无论今后怎样,我陪你、永远陪着你,直道你离开。”
不等你回答,我挂了电话。
我哭了。
第二天下雪,
早上一起出门,望着雪白一片,我们不由得象孩子一样笑起来。
最爱的雪,和最爱的你,都在我的身边。
这个轮回一遍遍地重复着。
我爱你,甚至不想再逃避了。
1 9 9 5年l 2月1 3日
欣从成都完婚归来,也曾同南一起到过天月小区,华却有意回避了。
没风度,是吧?他偏偏是这么个拙于伪装又好伪装的人,这会儿装不下去了,就干脆逃跑,象个标准的懦夫。
然而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他诚心诚意地希望欣会幸福。记得那回,两人在东四一家快餐厅里,围绕欣关于孩子的蠢话展开的讨论,华曾经激动地说:“我不愿成为你今后生活中的阴影!”现在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华想也许自己该从欣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信:
忘记了,你的眼睛,同漫天斑澜星光,谁是夜空中最亮丽的宝石?
直到歌声朝雾般漫起,短暂回忆嘹亮成河面上隽婉坦荡的小号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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