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空益来益加空旷,也越来越令人觉的聊落。
而通往慕容的国都昌黎棘城的官道,时有客商,其间人烟辏集的地方自然店铺林立,人烟稀少的地方也时有茶肆小店,供人打尖。如今正是秋季,物阜民丰的慕容国内,尽是数不尽的珍贵猎皮,人参鹿茸,这些东西在本地实在便宜得很,所以吸引了不少中原各国来的客商前来购买,有江南晋国的,蜀中成国的,中原汉国的,甚至西域几十个国家也远足至此,他们或以银钱购买,或拿自己的特产前来交换,非常红火。然后再拿到自己的国家高价卖出。这种情况即使在如今这个列国纷争的年代,依然无有间断。
这一日,六里铺这个小地方来了一个人。
但见这人相貌卓朗俊拔,身着白衣,手挟长剑,孤身一人飘泊欲北。此人向来少言寡语,精神略有落索,一副伤心人独走天涯的模样。但又时而淡淡地苦笑,那形状苦堪不已,但那笑却令人陶醉,见到的士女无不倾心,这种截然不同的落差都显得他怀着一段飘然远去的故事。
这六里铺确是个小地方,人口不多,他们在官道两旁建了些简陋的小店,提供吃食休息,但饶是如此,对一个远游的人来说,却足已让他身心休息很久。这里的东西虽然不多,却刚好能让人得到基本的需要,很适打尖歇息。一个人也是一样,经过一番艰难的拼搏,终于能在一处简单的地方调适身心,才方再次起程,向不知道的地方远行。
这少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迳向北走,到了将要出铺时才突然想起自己要吃点东西,惨然一笑,蓦地想起了一个少女的身影,不久之前这个时候,她还会首先提醒自己要吃饭了,但如今……
这年轻人使劲地仰天长吁一回,望断西垂无拘之云,象是要吹去所有的思绪。
他稍稍停顾,纵目四览,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哪知就在这时,骤然听到前面有乒乒乓乓的打斗之声。这少年一怔,旋即一笑了了。当下毫不避忌,直趋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前面林中竟然有处简单的茶寮面棚,这刻那面棚旁边不远处正有七个人打得热火朝天,而且是六个打一个。那六个人都身着黑衣,外罩玄色披风,他们的兵器也是一样,都是柄长约三尺的锐利斧钺,而那个被围攻的人可惨了。但见他身着黄衣,身材适中,浓眉大眼,看年纪有三十多岁,手中的兵器是件长剑,此人身上已有几处挂彩,但重围之下依然面不改色,端的是沉稳有余而攻袭不足,是以打了许久也未能脱身。而那六个人也知他不好对付,所以只是小心地围攻,就是要耗尽他的力气才下手制他,看来那黄衣中年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将有危殆。
这少年看了一回,一怔间又复微微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转身到了那面棚之下,叫了几声,那老板才从屋里战战兢兢地出来,原来却是个年岁已高的老汉。那老汉初一见这少年,顿时不由得为之一呆,想不到自己这种小地方竟来了如此一个神姿高彻的人物。这也难怪,这年轻人实在是名剑纶巾,丰神绝俗,行在任何地方,都如珠玉在瓦石间,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才。
年轻人看他年纪不小,但却很害怕的样子,当下一笑,问道:“老丈,你这有什么吃的?”
那老汉先是惊异,继而又替他担心,急忙拉他到小声地道:“这位客官,你……你没看见那边在杀人么,你快些走吧……”
年轻人道:“老丈,你没看见我要吃饭么?他们打他们的,我吃我的,有什么关系?”
那老汉急得跌脚,怯惧地望了那七人一眼,他实在没有见过如此执拗的人,但又劝他不下,当下急忙去棚内匆匆取了些简单的蒸饼塞到少年怀中,几乎恳求地道:“客官,这些吃的你拿上,快赶紧走,这里不是你这种人待的地方,你快路上吃吧……”
年轻人静定的心中倏然一暖,面色无该地接过蒸饼,却依然坐着不动,问道:“老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这么害怕?”
老汉闻言不禁太息,摇了摇头低声地道:“小客官有所不知,你看那些杀人的都是前面鸦儿镇‘铁钺堡’的人,他们在这里没人惹的起,连官府都无能为力。最近这里不停有人惨死,那大堡主孙简的公子也被杀了,所以,这段时间凡是从这里经过的客商都被他们借口抢掠一回,很不太平。那边那个人八成也是如此,客官你一个人上路,又穿得这么好,还是向东面鸣月山绕路走吧。”
少年见这老汉神色叹黯,想安慰这个老人一番,微微一顿,取了块蒸饼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象看戏一般观赏起那七人打架来,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那老汉没想到自己的话不但没有让他离开,年轻人反而坐定了那条凳子。但老人实在不想如此一个大好青年丧在此地,又来劝他,少年那里肯听,双眼只是看人打架,结果那老汉哎叹一回,只好任他留在这里了。
这时,那边七个正打到火热,中间被围的中年剑客力气果然渐渐不济,已露败相。六个执钺大汗见状狂笑不止,边打边戏谑肆骂,狂作已极,分明是有意要激此人生气,好耗尽他的内力。年轻人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喟然一叹,似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却刚好谁都可以听到,叹道:“人之在生,必然有死,或三年五载,或明日,或今日,早死晚也死。弱者欲求生却反得死,勇者先入死而后生!”言毕大笑。
那边七人闻言都得空这边看,六个黑衣人见是个少年儒生,其中一个骂道:“妈的,又是个小白脸,这两天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白脸,老子看都看火了。小子,你再啰嗦聒噪,大爷就活剥了你。”
少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看他们打架。但那中年人一见白衣少年,倏然精神为之一振,剑势陡地暴涨,突然一改稳扎稳打的风格,竟反守为攻,弃两肋的攻势于不顾,不要命地将剑只递向那攻势最猛的三个大汉。这下那几个大汉都不由得为之一惊,那三个大汉冷笑一声,只退护防身,他们料想此人只是作个样子,必然掣身急救,但他们都错了……
那中年人突然出人意料奋不顾身,长剑嗖地急逼,就在此时,他左右的三个大汉短钺袭至,一钺中左肩,一中后背,一中股肋,但他的剑却长趋直入,倏然破了另外三人的防线,一剑掠喉,一剑破胸,一剑划肋,但这三剑却是一剑的三个阶段,此剑一过,那三个大汗两死一伤,而这个中年人也受伤不轻,一剑过后纵身前掠躲过几人。
其余三个未受伤的大汉见状大惊,急忙伏身去查看伤势,这刻功夫,那中年人在身上随便点了几下,顾不得上药,突然行到那棚下少年之前,跪地行礼,道:“属下易左为,不知主上大驾孤身到此,实在有失远迎。更得主上指点脱身,属下感激不尽。”
那少年端作不移,毫不为意地道:“若是连这几人都不能不能应付,我留你也无用……”一言及此,他庄容问道:“你是‘天晓堂’的易左为?你不是应该在晋国么,我交代你的事你做完了?”
易左为闻言突然惶恐跪地,这下却吓了棚里的老汉一跳。
易左为道:“主上的事属下已经做完,《兵器谱》一书历经三载,已经修完,属下这次回来就是进献此书与一柄‘百辟剑’,但半路却被一个俊秀少年抢去,我们一直追到此地,不料那少年却被鸦儿镇的‘铁钺堡’劫去,我们几人前去寻人,却被他们的大堡主孙简二话不说,一路追杀到此,那几个手下都……”
少年闻言轻哼一声,微微一顿,沉声打断他道:“这么说那卷《兵器谱》已经落在铁钺堡了?”
易左为不敢起身,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赐死!”
少年冷哼一声,道:“若是我要你死,方才就不会出言助你,你先起身退到一旁。”
易左为闻言心中感激,果然再不发一言起身立在一旁。这时,那边三个大汉见地上三人已难救制,登时目瞪如铃,青筋暴起,大怒着一起涌了过来,望了两人一眼,一看之下,不觉一怔,但也随即恍然,喝怒吼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难怪老子看你们如此不对眼!”
少年道:“听说你们‘铁钺堡’捉了个俊秀少年,不知是真是假?”
那几个大汉闻言冷冷笑道:“是又怎么样?莫说是一个少年,即便是当今慕容国君的女儿,我们堡主若想要她,也没有得不到……”哪知他话未说完,那中年人与少年脸色陡变,眸现杀机,易左为大喝一声,陡地拔剑,但他的剑还未出鞘,两声惨叫同时响起,当他看时,他的主子不知如何竟已立身于那三个大汉身后,背对三人,从未出手,但两颗血淋淋人头却飞抛到了五丈之外,而那两具尸体却依然立着不倒,只剩下一个大汉,惊恐万状地骇然大叫一声,吓得当场倒在地上,那棚内的老者更是吓得脸色煞白。
少年冷冷地道:“你们本不足我出手,但今日你们说错了一句话,我杀你们两个人。我独留下你,是要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堡主孙简,今日未牌三刻,慕容元真登堡拜会大驾,借他项上人头一观。你回去让他做好准备,到时必至!”
那大汉满脸恐惧,骇然地望着此人背影,急忙爬起身来踉跄就跑。在他的眼中,这少年的确比鬼还可怕,杀人于不睹不闻之间,出手于无视无觉之地,自己还未看清人影,两个弟子却已人头无踪了。原来,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痛失红颜的慕容元真,韵儿的死令他失去了一半人生。如今他只剩下王图霸业,争雄天下了。这个雄韬伟略的年轻人仰天望断云涯,发誓要让何韵儿看到自己为她报仇,一举击灭了高句丽国,还要让她看这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看着自己为她建宫累台,流芳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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