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阮新平近乡情怯地抬了抬手,在空中停顿很久才敲了敲门,开口就是颤音:“爸。”
阮爱民惊醒,听了片刻,摸索着开灯,打开门的瞬间呆在原地:“新平?”
阮新平挺直身板向阮爱民敬了一个礼:“阮新平向阮爱民同志辞别!”
阮爱民眼含热泪回敬:“阮爱民收到!”
阮新平给了他一个阴阳相隔的拥抱,这一刻思念和愧疚倾泻而出,倘若他也能流泪,必然泪如雨下:“爸,我回来看看你。”
阮爱民用拳头捶着那抹身体,泪眼模糊,几乎是失声地说:“臭小子……”
大概是才注意到阮新平身后的我们,头发苍白的老爷子赶忙擦拭眼泪,将大家请进去,依次给大家倒水:“来,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冉君青拒绝:“老伯,我是鬼修,离微露是灵体,我们俩不用喝水。”
阮爱民到底是老兵,又当了那么多年警察,翻阅案卷不是没有诡异之事,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儿子已经没了,能回来的,还有什么:“是你带我家小子回来的吧?谢谢。”
冉君青深感惭愧:“对不起,令郎鬼体损伤过重,就要魂飞魄散,只能带他来见最后一面。”
阮爱民笑了笑,眼眸依然湿润:“知足了,时隔多年,哪有想过还能再见一面,还能有一场真正的告别!”
一句话道尽了心酸,英雄迟暮,老来丧子,谁又知道在每个孤独的夜晚是如何思念至亲,每个佳节如何形单影只望月长叹?
阮新平跟阮爱民说了顾家的事,阮爱民对顾唯一心疼不已,直说“你受委屈了”,又替顾弦高兴。
顾唯一心中又何尝不是跟阮爱民一样的想法,能再见一次,已然用尽了缘分:“至少,我等到他了。”
阮新平只剩三天时间,全部用来陪伴顾唯一和阮爱民。
我们一致决定,秦帅跟许闹住在一家酒店,冉君青带着我在无人的树林学习术法。
从今天半夜十二点开始,是倒数第一天正数第三天,我们几个都不好意思再打扰。
正欲各自回住处,许闹陡然腹痛难忍,秦帅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修长且布满老茧的手轻按在许闹腹部。
我看见许闹两只脚踝都是血:“她来例假了。”
秦帅脸色骤变,极度恐慌,近乎口齿不清:“闹闹,我带你去医院!”
顾唯一皱眉,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是月经痛。”
秦帅不顾一切地抱起许闹往外冲:“她子宫全切除了,当然不可能来例假。”
许闹痛苦的眉眼间从魂惊魄惕到茅塞顿开,喘息了几下缓口气:“我就知道大哥和栾开平都在骗我!秦帅,你也瞒着我?”
秦帅紧紧抱住许闹的双臂在微微发抖,短短几句话便叫她红了眼圈:“你那年才刚二十,我说不出口,后来也没有勇气说。”
简单的对话却让我们又慌乱又心痛,冉君青甚至用了极其珍贵的缩地符,秦帅抱着许闹跑进了医院,顾唯一跟在身后。
冉君青不敢进去:“我的磁场太强,会影响医院的电子设备造成瘫痪,离微露跟新平走在阮老伯身后就行,我会用符咒对你们进行保护。”
阮爱民带着我俩进去就看到顾唯一在许闹身边,秦帅跑去缴费。
止痛和止血之后,许闹额角有冷汗,宛若脆弱的瓷娃娃,秦帅走进等待室,不好意思地说:“是盆腔粘连,医生说挂消炎水吃消炎药就可以了。”
顾唯一也趁此机会全身检查了一遍,第三天才拿到结果——除了旧伤,如左耳失聪右眼视力降低,还有些贫血,有轻微阴道炎、宫颈炎,其余安好。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安心了,我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可又一想,这也算没事吗?不算,但也只好算是了……
许闹被秦帅公主抱,疼的声音都虚弱了不少,但还是柔声宽解秦帅:“帅哥你看,我本来也没想结婚,还一直想当丁克,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忍不住难过,当年许闹究竟受了怎样非人的凌辱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顾唯一纵然三年没有接触医学,但基础功扎实,尝试着问:“她是被捅伤子宫,出血不止所以才切除的?”
秦帅脚步稍稍一滞,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是。”
阮新平星目一缩,变了声调,说话也断断续续:“难道全部……全部用了一遍?”
秦帅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再次落泪,说话带着哭腔,嘴唇都在颤抖:“是。陈虎从不是细心之人,所以……就算李萌萌要他留活口,闹闹也去了半条命,抢救了四个小时。”
许闹目光沉静,抬手给她擦掉泪水,声音愈加的温柔了:“秦帅,别哭,我现在好好的,过去十一年了,放过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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