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芍那两颗眼珠子,就差黏在城门口那个高高壮壮的身影上去了。桑榆忍笑,低头喝了口茶:“急什么,总归有轮值的时候,你要是心疼了,等会儿多买几个白面馒头给他送过去。”
阿芍嗯了一声,一脸的急不可待。
终于等到轮值的时候,阿芍果然买了几个刚出炉的大白馒头,火急火燎地奔了过去。
桑榆站在茶铺里看了一会儿,看见那边阿芍对着那人说了几句话,而后那人转过头来看着茶铺,这才淡淡一笑,走了过去,掀开帷帽的一边,目光逡巡在对方黝黑的脸上:“文虎哥。”
在南湾村的那三年,是她初来这个世界的三年。碰到过不好的人,也碰到过善良的邻居。谈家那些远亲没在那时候落井下石,欺负她们俩姐妹,已经是最大的善意。而那三年里,最大的惊喜,只怕是遇到了王婶和里正俩家人了。
八年不见,谈文虎已经长成了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方正的脸上,一双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有神,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有些严肃,看起来丝毫不像是阿芍口中那个憨憨的,容易被人欺负的样子。
谈文虎没说话,阿芍站在旁边怕桑榆尴尬,赶紧狠狠拽了拽他的胳膊,急道:“怎么不说话?饿傻了不成?”
谈文虎手里还捏着阿芍刚才塞给他的馒头,手指被烫得发红,可眼睛仍直愣愣地看着桑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迟疑地张了张嘴:“二……二娘?”
直到三人坐下来好好聊了聊,桑榆这才知道。
原来她们姐妹俩离开南湾村的次月,朝廷招兵。全国上下各个小城、村子的门口都张贴了招兵的告示,南湾村自然也在其中。
谈家子孙不少,谈文虎去当兵的事里正虽然有些反对,可抵不过孙子的坚持,不得已只能点头。
不过里正大约没想到的是,孙子没被派去边关,虽然躲了许多的刀枪剑戟,却辗转几地,又在大都停下来当了一个守城的兵卒。
桑榆幽幽地叹了口气。又仔细叮嘱他,把一捻红的位置同他说了下,交待说若是有什么事,托人去一捻红招呼一声即可。
谈文虎应了声好,匆匆就走了。
桑榆坐在茶铺里,拿着茶杯,看着阿芍紧赶着追上去几步,往谈文虎怀里又塞了一油纸袋的包子,俩人站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
十日后,容氏差人送来二十匹绫罗绸缎,说是谢礼。送礼的是陆府官家,五味笑盈盈地当着桑榆的面,问起容夫人回府后的事,那位官家乐呵呵,只道如今阿郎和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感情比从前还好。又说夫人如今姿容绝艳,看起来就像二八少女一般,容色硬是将阿郎的那小妾比了过去。
又十日,却是陆府那小妾找上门来。
桑榆坐在一旁,看着那小妾娥眉婉转低垂,俏生生的花般模样,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她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陆郎君宠爱的这个小妾,其实长得并不是十分的妖媚,看着反倒是有几分良家妇女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外头传言中的那样是个能勾人的狐狸精。
只是人不可貌相。
那小妾不要别的,开口就向桑榆说,要买之前她卖给容氏的几道方子。
桑榆自然不会给。仍由她将价格开到了一百两一张,桑榆也是纹丝不动,末了还命五味送客。
又十五日,陆府传来好消息,说是容夫人怀了。陆府官家亲自送来谢礼,说等小郎君出生后,定要请谈娘子喝杯喜酒。
桑榆笑着应了,心底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阿芍这些日子以来,同谈文虎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回回瞧见自家小娘子独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就忍不住要逗弄她一番:“容夫人这就怀了身孕,娘子要不给她再送上一贴安胎药?”
“我并非正经大夫,有些东西胡乱开出去,万一出事,如何是好。”
“娘子跟着单大夫学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谨慎。”
“术业有专攻。而且,容夫人这件事,我始终觉得不大放心。”
说话之时,她们主仆三人,谁也不曾料想到,有些事竟然会一语成谶。
又七日,紧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一捻红夜半的宁静。
月夜下,五味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眯着眼睛才认出门外站着的举着火把的一行人中,领头的那一位,就是平日里经常会帮着容夫人来送东西的陆府管家,“大半夜的,你们来做什么?”
门外一片火光,照得左邻右舍纷纷推开门向他们这边张望。
“小药童,你家娘子……哎,事出紧急,还请见谅,我家夫人出事了,我这是过来请谈娘子赶紧去救命的!”
五味讶然,忙放他进屋,又赶紧跑去后院,隔着门大力地捶了几下门扉:“娘子!娘子!容夫人出事了!陆府派了人过来,请娘子赶紧过去救命!”
桑榆这几日睡得不大好。五味砸门的时候,她正好醒夜,听到动静,马上就坐了起来。阿芍睡在脚踏上,反应也快极了,忙起身帮着她穿衣。
匆匆问过管家出什么事后,桑榆吩咐五味留下看家,带着阿芍和平素救急用的药箱,跟着陆府的人匆匆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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