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长公主在骑射一道上极精,她到了御马厩里直接拿了些草料喂养圣上答允的紫电,看着郑玉磬也按照圉官的建议拿饲养千里马的细料来亲近温顺的马匹,与她说了许多和马驹亲近的方法。
“皇嫂之前有学过骑马吗?”溧阳长公主倒也不敢让郑玉磬有什么闪失,她看着钟妍和身后等待的内侍,稍有些不放心。
郑玉磬稍微迟疑了一下才答道:“没有专门请人教导过,但是勉强骑得上去。”
长安贵族女郎多能骑马,但以她原先家中确实没有能力养一匹马驹,不过当年萧明稷偶尔也会将她揽在怀里,两人共乘一骑,任由那匹跟随他多年的马将两人带到任何地方。
那匹马性情暴烈,但是在萧明稷上马之后却相当温顺,不会带他们去太远的地方,慢悠悠地散步游走,等到主人和他的女郎游玩结束再带他们从山林深处回到最开始相遇的地方。
可是依照旁人或者说是圣上对她的认知,并不应该会这些,她不知道溧阳长公主与这个侄儿是什么交情,于是让钟妍在自己身边教了几次,也很快就学会了。
溧阳长公主看在眼里,她逗弄自己的侄子已经有几日了,也不想总同贵妃在一处腻歪,叫萧明稷在那边空等,最后反而落得埋怨。
她因为家学深厚,马上功夫不弱,同郑玉磬这种娇滴滴的嫔妃也玩不到一处去,催马转着郑玉磬周遭看了一圈,称赞道:“皇嫂当真厉害,不出半个时辰便学会了,那我也能放心叫钟婕妤陪着您了。”
郑玉磬此刻心乱如麻,但是也巴不得她走,笑了笑道:“殿下只管自便,我同婕妤绕着外面骑几圈就够了。”
圣上派来的御林军到底是男子,不方便和嫔妃们离得太近,都在外面围守着,而内侍宫人见两位也只敢远远跟着,见贵妃和婕妤的马逐渐加速,后来便是跟也跟不住,所幸钟婕妤也是会马的,两个女子,大抵也不会跑到哪里去。
钟妍事先是知道约定地所在的,她心里满是酸楚,然而萧明稷的吩咐在她这里一贯比圣旨还有用,便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遵守,她淡淡道:“娘娘一会儿攥紧缰绳,人别坐实了,嫔妾控马带您过去。”
郑玉磬为了今日特地换了一身水红色的骑装,头上也多用没有宫廷制造印记的彩绳木簪,唯有富丽硕艳的牡丹簪头,既衬出她的雍容气度与红润面色,也防止有心人拿了印有锦乐宫徽记的首饰来做证据。
钟妍勒住郑玉磬的马缰绳,带着她一路风驰电掣,任凭疯长的野草被两人经过的风吹倒一边,尽力早些完成任务。
但是郑玉磬却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以至于一下马的时候手脚无力,感觉自己踩着的不是草地与砖石,反而是软绵绵的云朵。
“娘娘尽管进去,奴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知道的。”
钟妍身材虽然娇小婀娜,但是到底经过训练,手劲极大,轻轻一扶便托稳了郑玉磬,殿下府上的万福已经留了标记,顺着这些郑玉磬便能寻到她想去的地方。
她见郑玉磬踌躇不前,心中稍微有些不快,但碍于殿下,还是好言好语道:“娘娘改了主意?”
郑玉磬瞧了她一眼,抬步往里面走,攥紧了袖子里的暗器,不动声色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三郎他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
皇宫的宫墙远比马场这里的休息宫室的墙壁要高大,但是孤身一人走在这里,郑玉磬却想起来自己头一回作为秀女被花鸟使送入宫中的未知恐惧。
长安秋风,落叶满地,但总有那么几片显眼的阔叶被石头压住,似乎有意指引方向,绵延至一处宫室的尽头。
郑玉磬一直步行到那处宫室,四周无人,她深吸了一口气,按照钟妍所教的法子,轻轻叩了三下,里面传出了一声猫叫,才敢确定地走入这间宫室。
皇帝虽然耽于享乐,但在骑射上的功夫也没有落下,因此马场的宫人也不敢疏忽懈怠,郑玉磬推门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闻到尘灰堆积的味道。
甚至殿内还燃了一炉兰香,放在了北窗下面,白日里点了红烛。
她小心地往内走去,见侧殿月洞门的斜影纱里正端坐了一个白衣男子烹茶,竟然怔了怔,一时停步。
他的发冠一丝不苟地束好,听见茶炉发出咕噜的声音,放下手中丝扇,去寻了茶具撇净浮沫。
茶气氤氲,满室余香不断,虽然时间紧迫,叫人提心吊胆,但偏偏营造出来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像是一位文人墨客,在烹茶焚香,等待自己的妻子出门游玩归来。
“郎君,宫禁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郑玉磬穿过新换的珠帘与绣了美人游猎图的屏风,素手径直掀开了那层薄纱,还没等半张的檀口问出一连串的话,面上的神色却渐渐冷凝下来。
“三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萧明稷抬眼瞥见她眼中的失望神色,虽然心内有些不悦,但还是将煮好的第一杯茶递给了郑玉磬:“郑母妃都已经来了,何不赏脸尝一尝儿臣煮的茶?”
“稷儿若是这样有心,不如去给你父亲说一说,咱们在紫宸殿一家三口品茗谈笑,岂不更好,何必大费周章来这里品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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