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暗暗吃惊,有些捉摸不透,便下意识的开口问了一句。
高太后沉声嗯道:“她既然敢来,我也想听听看,她打算怎么告这一状,又是打算说些什么。”
主子做了决定,有主子的用意,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旁劝阻的次数,也确实是有些太多了。
春喜思忖了须臾,便低头应了一声,返身往殿外迎卫玉容去了不提。
及至卫玉容入了殿,四下里扫了一圈儿,没瞧见高太后的身影,才看向春喜,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神询问着。
春喜略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贵妃随奴才来,太后眼下身上不好,在暖阁里歪着呢。”
卫玉容这才哦了一声,没再多说,迈开步子跟着她往东暖阁的方向步了过去。
高太后的确是歪在炕床上的,见了卫玉容进屋,眉眼含笑的冲她招手:“许久不见你了。”
这话并不是客套,卫玉容小的时候就在宫里是常来常往的,那时候高太后还是皇后,见她的时候也多。
卫玉容想了想,其实稚子一颗纯真的心,是最能够分辨好与坏的,不然她幼年时也不会一味的疏远高太后。
只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她再怎么想疏远,如今也都不得不客套寒暄。
卫玉容近了前去,俯身一礼:“是奴才短了规矩,进禁庭这样久了,都没有正经过来拜一拜您。”
高太后摆摆手,示意她起身:“不打紧,进了宫事情多,你又上了手协理,好些事儿得现学,后头太皇太后又病了,你搬到慈宁宫去侍疾,不得空往我这里来,我也不跟你争这个。眼下好了,你也得空了,再过几天,手上的事儿交代清楚,更得清闲,闲暇时到我这里坐一坐,也替我摆弄摆弄花儿,煮几壶茶。”
一辈子在深宫中摸爬滚打的人,说出来的话绵里带针,字字都是扎心的。
她在翊坤宫里挤兑高令仪的那几句话,放到了高太后的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
高太后明里就是在与她叙旧,端的还是一个长辈对晚辈该有的亲近姿态,可实际上就是在戳她的痛处。
横竖中宫之位已定,没落到她卫玉容的头上,过阵子高令仪稳坐皇后之位时,有高太后在后头撑着腰,自然是不会像董皇后那般权柄下移,她和萧燕华手上的协理之权,只怕是都要交出去的。
高太后这算是敲打,也算是嘲讽,可偏巧她没法子反驳,只能生受。
不过好在她对此事早就想的很开,不过是个协理之权,这世上的事儿,好些时候,都是叫管坏的。
她做得多,管得多,得罪的人也就只会越来越多,高太后想抓她的把柄,也只会越来越容易。
交出去反倒落得清净,她虽然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谁想算计储秀宫,她也不会坐以待毙的干等着。
于是卫玉容扬了笑脸:“您说的是,等再过一阵子,奴才一定到寿康宫多陪陪您。靖贵妃这一向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您如今病着,她也轻易不过来,不过想是忙着学如何做好一个持重端庄的皇后娘娘,”她稍稍顿了顿,孩子似的笑了一声,“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人,突然要见她老成的样子,一时还有些想象不出来,那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
高太后几不可见的眯了一回眼。
卫玉容果然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格,表面上看着柔善可欺,又一团和气,可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凡你想刺她一下,或是扎她一刀,她就一定会在不经意间还送回来。
就好比眼下……
她话里话外的,无非是说令仪自幼跋扈不稳重,当不起一国之母。
高太后吸了口气,似乎长叹了一声:“其实要我说,这个位子,你或是昭妃,都比她更能担待得起,只是你母亲与一众宗亲都这样说,她到底还是我的侄女儿,难道我要头一个站出来拆她的台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笑着摇头:“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规矩、礼教,样样都不错。她将来有个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该提点的,也教一教她,好歹你年长些,拿她做自己的亲妹妹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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