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后,靖律司张榜公示,更有景阳帝亲下达圣谕。
查大荆靳王勾结合阳内役司分司使王振,私藏供奉、为祸一方;更有甚者,为谋暴利,视人命于无物,大逆不道,屡犯天恩。念先帝口谕,初八腊祭在即,待罪牢中,终身监禁。所贪财物具以没收,上缴国库,以赈灾民。
景阳帝此告示与靖律司同时而出,不少人都在议论位高权重的靳王就此葬送了自己,只不过大荆的大臣们就好像商量好了,对此不置一词。
景阳帝夜宣靖律司两位司律使进宫夜审靳王一事终究还是没有瞒的住,两位司律使大人亲审,即使有人想要说话,也不由得噤了声。
合阳甚多百姓闻此事联名上表称其不公,虽称不上是民怨沸腾,却也够直达天听。然而景阳帝只是加大了救济力度,百姓得到了抚恤,哀声载道少了许多。景阳帝也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就此,因着王振一事引起喧闹的黎阳城,在一番闹腾以后,逐步寂静了下来。
腊祭前夕午夜后山脚下,松树仍旧站立的挺拔,冷瑟瑟的秋风吹过,一阵沙沙声响起。树下一个挺拔的身影挺立寒风中,注视着远方那隐隐约约的灯火,衣襟轻轻被风吹起,巨大的黑袍罩在身上,面容隐匿在银色的面具之下,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神。
他站在那里许久许久,几乎快与夜色融为一体。一个黑色的身影,健步如飞到了他面前。
“主上,我回来了。”来人单膝跪在地上,态度尤为尊敬。
“恩,司马师那个老狐狸,那边情况怎么样?”面具人动也未动一下,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楚,沙哑且低沉,完全不像是他这种体型可能有的声音。
“启禀主上,他已有了防备,祈川那边的玉矿暂时被他封掉了。而且他也有了防备,将玉矿所有的人谴走以后,竟一个都没有留下性命。”
“他倒是动作快,还如此的胆大妄为,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这个胆子。”面具人嗤笑开口,“也不知接下来他会做什么,你可要把他盯紧了。”
“一切都在主上预料之中。”
“意料之中?”面具人倏尔转头,面具的眼睛只有空洞洞的一片,“靳王那边给我捅了那么大的一个篓子,这可一点都不在本王的意料之中。”
“属下该死,靳王那边一时不察,导致……”
“不怪你,”面具人抬头望着夜空,“本以为给皇后下了毒,靳王爷这边拿着九军令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筹码。那个子悠大人近些日子风头太过于盛大,顺带让靳王给景阳帝提一个醒。可是就是没想到他竟然生生的舍掉了这个筹码,就此跟景阳帝认了输,一点挣扎都没有,也是出乎意料。”
“靳王临时叛变,怕是会坏了咱们的计划,主上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他也是找死,竟然敢雇江湖上的杀手去闯靖律司。江湖朝堂混为一起本就是皇权的大忌,靳王触了大忌,以九军令作为交换,求得皇后在后宫的安稳,这靳王还真是一个好父亲。”
眼前的人话语间似乎是半点都没有怒意,然而单膝跪地之人却已经感受到了丝丝寒意,“皇后既然如此碍事,主上为何不让凌亦将其除掉,反而一直留着她?”
“堂堂一国皇后,岂是那般可以轻易除掉的?”面具人冷笑,“再说我就没打算要这个时候将她除掉。”
“靳王一倒,皇后就成了一个空架子,此人留不留也是没多大的影响了。”
“你不说我还没有察觉,”面具人嗤笑,“大荆皇帝最宠的妃子似乎还是出身布衣,后宫佳人虽然不少,然而大部分贵族之女连个妃位都得不到,多数为嫔,甚至还有的一直都还是秀女。偌大的一个后宫,除了皇后,只有两个妃子,一是布衣布衣出身敏妃,二是落魄世家苏妃。岂不怪哉?”
“主上恕罪,属下不知。”他只是面具人身旁的一个工具,不能像常人一样有七情六欲,他只需要听从安排,服从命令就可以了。
“也是,问你你又怎么会知道,”面具人惆怅淡笑道,“我又怎么能忘了,爱恨情仇、喜乐生死与你于无物,这般儿女情事又怎么能从你那里得到答案。”
“是的,影这一生只是主上的影子,只忠于主上。”
“影,这次靳王如此之快的倒台,青煜阁那边可有出力?。”面具人的声音突然间低了一个调,饶是跟了他许久的影也有点不太适应这样气息低沉的主上。他的主上,应该是动如雷霆,快比闪电般的人物。不过在他们这里,从来没有质问与怀疑主上的资格。
他名字为影,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过上一天的好生活,为了生存,一个人在多少死人堆里爬过。六年前,他差点被饿死街头的时候被他所救,后经过优胜劣态,他成了足够站在他身旁的唯一人选。影,是主上赐的名字,他是他的影子。随意前往任何主上不能去的地方,肆意在天地之间。
“青煜阁合阳一事并没有插手太多,九殿下手下的几个人个个身怀绝技,靳王与王振暗中勾结的证据也是被九殿下挖出来的。只不过没想到的是那些物证竟然被九殿下暗中给了靖律司,打了靳王一个猝不及防。”
“青煜阁会如此安生?”面具人不信,“还是说你们哪里有了遗漏?”
“回主上,自从上次司马府打伤了青煜阁少阁主之后,就一直蜗居在黎阳,哪怕是祈川那边的玉矿一事,都没在见到青絮亲自出面。”
“这个少阁主我还不将她放在眼里,”面具人笑言,“江湖朝堂在大荆就是两条平行线。青煜阁不属朝堂,若就这样插手朝中之事,不仅有悖于江湖道义,更是无视了大荆的律法条例,景阳帝不会容忍。”
“只是主上,为何青絮在黎阳待了这么久,景阳帝一直礼遇有加,可不像是不容忍的意思。”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面具人指着天边的月亮,“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偶尔光芒打了眼你就可以把它打下来么?”
“不能。”
“青煜阁对于大荆来说,就仿佛是这天边的月亮,采撷光芒触手可及,可是要打掉却又是遥遥无期。青煜阁是药草圣地,景阳帝怎么会那么傻,与其为敌不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主上不是说,景阳帝不会容忍么?”
“听起来似乎相互矛盾是么?”面具人继续说道,“他不会容忍可也不见得要他自己出手,青煜阁百年基业皆呈垄断之姿,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不少人敬重,与之相对的难道不是更多人的不满?景阳帝只要利用好这部分的人还用他自己出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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