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离说要回去,但最后还是耽搁了几天,水时不知为何,总是困,又有些发烧。只是大战刚过,城里多的是只剩半条命的兵将,军中的郎中根本不够用,水时实在不好意因为这点小毛病麻烦孙陆谦。
他前天晚上看见孙先生因为太忙,累晕了好一会儿,那也就算是战后三四天以来,他唯一的休息了。
最后水时只是抓了几服治伤寒的药,先吃着,想必过几天心里缓过来,不再闭眼就是四溅的血肉,也就自然好了,他只觉得自己应是吓到了。
营帐不够住,到处是伤兵,符离想进山,但觉得水时要吃军帐里那一柜子小木匣子中,各种味道的“草”,也不能远离,就挑了一个宣城东门口空置的小院子。
晨昏交界时分,有些凌冽的霜雾终于冻结住了满城的血腥味,总算让空气闻起来有些清凉透彻起来。
水时低烧了一天,出了一身汗,此时醒来,睁眼,迷迷糊糊之间,入目的不是精致的吊灯与洁白的棚顶,而是昏暗的古旧的瓦梁横木,一时间恍惚住了。
“我,我。”
他一出声,符离便几步就从屋外跃到水时的床边,身上带着一阵风,透着氤氲的药味。
男人的大手小心的贴着床上迷迷糊糊的小兽,在柔软的鬓发间磨蹭感触。他有些焦躁,且手足无措,狂野而凶悍的野兽,不懂如何照顾一个生病的雌兽。
狼群中,就算被豁开肚子的狼王,也只是为他准备好充足的猎物,而后让自然抉择生死。
可如今不行,他努力的学着“人”的手段,已经可以好好的生起火,煎出一碗浓淡适宜的汤药了。虽然那一头浓密的发辫被灶火燎焦了几根。
水时怔愣的看着符离的紧皱的眉目与抿着的唇,心中有些酸软,一时间觉得他们好似已经相守了一生了,命都像藤与树,从根部就缠绕编织在一起。
“符离。”他伸出手,描绘着男人的面颊,从浓重的剑眉,顺着高挺的鼻梁,轻轻细细的摸到有些扎人的下巴。
符离侧着头蹭了蹭水时的小手,胸腔中发出些微微的震动,喉咙间有些像腹语一般咕哝了几下,但并没有声音,像是野兽的亲昵。
“该吃草了。”
水时已经清醒过来了,闻言一笑,有些苍白的小脸恢复了些血色,“我都说了好几回啦,那叫喝药!”
看着符离有些费解的样子,便去戳他的脸。不过,仔细一想,药不也是人这么叫的么!实际上可不就是草呗。想罢,自己也笑了。
等人家端了熬得很浓稠的一碗“草汁子”,水时闻到那味儿就有些受不了,胸口闷闷的。但想着自己如今还有些低烧,便狠下心,一口掫了。
他苦的直皱眉,伸着小舌头哈气,“熬的很好了,不要再去药房盯着熬药的小兵看了,医帐的军医说已经吓跑了好几个,谁也不敢熬汤药,不叫你再去捣乱呢。”
实在是符离不会弄,便去医帐盯着人家熬药,他是学会了,只是被这样金沉沉的眼眸盯着,已经吓的人家浑身发抖了。
符离眯着眼睛不说话,伸手上去揉搓了好一会儿,捏水时即便身上难受,也“叭叭叭”的说个不停的小嘴。
等水时身上被揉搓热乎了,他才出声,“睡吧,我出去,一会儿回来。”
喝了药水时又有些困了,便点了点头,迷糊过去。
他连睡带昏,已经不知时间流逝,只觉得睡到最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而后,身上松快起来,终于睡实了。
水时朦胧中一翻身,被不知什么硌的一疼,“诶呦”一声睁开眼,随即一愣!
天已经亮了,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醒来怀中竟抱着一颗硬邦邦的“粗象牙”!松开手把东西扔到床头,“嘭咚”一声,足见是有些分量的东西。
那“象牙”的体积之大,通体莹白,只是尖端有些锋利过头了。但水时可没见过这东西,别管哪来的,心中立即“嚯”一声,直道好家伙!这可得做多少双象牙筷子!
一晃神的功夫,外头符离有门不走,习惯性的从院墙越进来,肩上还扛着一只野羊腿,想必是捕猎后已与白狼群分完了回来的。
水时听见动静,像是应激一般,嗖的窜下床,趴在门缝谨慎探看,直到被符离搂着腰坐到“象牙”边上。
见是符离,水时才放下心,不过却伸手摩擦着身边的“象牙”。
“你去捉大象了?好粗利的象牙!”
“不是象牙。”
“啊?”
“是狼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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