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在自雨堂、花月山房外头,一向是很矜持的,经长辈这么一说,又得了蕙娘一眼,忙收敛笑意,“姐姐给了好东西,自然要笑得开心一些了。”
蕙娘瞅她一眼,淡笑不语。
送走了四太太母女,蕙娘也没回自雨堂,而是在谢罗居后院坐了。她是管过家务的,不论男女管家都很熟悉,正月里事情也不多,无非就是各地上门来拜年的官儿们送的新年礼。也就是各地特产一类,因不够精细,主子们又都是不吃的。蕙娘稍微一过目,便即发落下去,底下一片寂然,无人敢回上第二句话。
如是不过半个时辰,便暂时无事了。蕙娘在窗前拿一本书看,还没清静多久,石英就到谢罗居里来寻她。
“绿松妹妹令我过来传个话。”石英其实要比绿松大了一岁,她生得比绿松平庸,皱起眉来也没那么好看。“说是太和坞刚才来了个丫头,问姑娘最近怎么没戴那枚海棠如意长命锁,要姑娘不喜欢了,想给十少爷要去戴戴。”
蕙娘嗯了一声,有些讶异,“这样的事,等我回去再说还不行吗,难道那边是立等着就要?”
石英扫了屋内丫头一眼,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压低了声音。“您也知道孔雀的性子……她立刻就和太和坞的人吵起来了,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绿松正好出去了,一时没听到,等我过去,话已经出口,透辉走的时候,看起来可不大高兴。”
透辉是五姨娘的贴身丫鬟,平时脾气很好,几乎很少生气,会把不快露到面上,看来,是颇挨了几句孔雀的硬话。
不过,五姨娘毕竟是小户出身,也实在是太眼浅了一点。才看到文娘从自雨堂里撬出了爱物来,她也就巴巴地跟了上去……好像多少年没吃食的鱼一样,才放个空钩,她就一口吞到了肚子里去。
唉,这样一个人,要不是生了子乔,不要说对付她了,简直是眼尾都懒得往她那里扫。
清蕙不免叹了口气,这才提醒自己:狮象搏兔,亦用全力。看不起五姨娘是一回事,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免得又一次重演阴沟里翻船的惨剧。“话出了口,也不能怎么办……不过,这事也不好让娘跟着烦心,这个月她够忙了。你让孔雀等我午睡起来找我,带上那枚长命锁,我们往太和坞走一趟。”
换作是绿松在,只怕又要反问蕙娘,‘是否对太和坞太客气了点’。可石英却淡眉淡眼,似乎对蕙娘的处理没有一点意见,她轻轻地行了个礼,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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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笔记
过了上午,家里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了,蕙娘回自雨堂睡了午觉起来,见孔雀已经候在花厅里,她稍微一整装,便带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大丫环往太和坞过去了。
焦家人口少,一样大小的花园子,别家是发愁不够住,在焦家,是发愁住不完,也许是为了添点人气,几个主子住得都很开。从自雨堂往谢罗居过去还好,要往太和坞,简直要跋山涉水——因为清蕙爱静,自雨堂僻处府内东南角,两面都环了水,俨然是自成一派。当时五姨娘有孕在身,挑院子给她住的时候,她又偏巧挑了西北角的太和坞。这两年多来,清蕙居然还一次都没踏进过太和坞的地儿。就连孔雀都很茫然:自雨堂丫鬟管得严,平时没有差事,是不许出来乱跑的。她平时又管着金银首饰,无事决不离开蕙娘专用来收藏珠宝的屋子一步,这一主一仆在花园里走了几步,居然大有迷路的意思。
蕙娘有几分啼笑皆非,她回头望了一眼,便同孔雀商量,“谢罗居就在后头呢,按理说来,从这里过太和坞去,应该是打从这条甬道走更近些?要不然,咱们就只能绕到谢罗居从回廊里过去了,那路可远了些。”
要去太和坞赔礼道歉,孔雀清秀的面容上,老大的不乐意,她半真半假地埋怨蕙娘,“刚才我说带个小丫头,您又不听我的话!”
养娘的女儿,自小一起长大的奶姐妹,整个自雨堂里,论起敢和蕙娘抬杠回嘴,绿松认了第一,孔雀就能认第二。不过,蕙娘对她,是要比对绿松更有办法的。
“终究是没脸的事,难道还要前呼后拥,让小丫鬟们看着你给太和坞赔罪?”她扫了孔雀一眼,“那起小蹄子们,心底还不知该怎么称愿呢。”
孔雀靠山硬、性子刁,嘴皮子还刻薄,自雨堂的小丫头们,平时都是很怕她的。被蕙娘这么一说,她也就收敛起脾气,自己赶出几步,随意指了一个路过的执事婆子,同她说了几句话,连同手里捧着的小首饰盒都交到她手上,她自己空着手昂首阔步,随在蕙娘身边,同她一道进了太和坞,这才把首饰盒接过来拿着,将那婆子给打发走了。
究竟是倨傲不改,蕙娘也懒得说她,她笑着同迎出来的透辉点了点头。“姨娘午睡起来了没有?”
以清蕙身份,亲自到访太和坞,五姨娘是不敢拿捏什么架子的。她很快就在堂屋里给蕙娘上了茶,笑盈盈地同清蕙寒暄,“十三姑娘今日贵脚踏贱地。”
却未令子乔出来见过姐姐。
听着里间传出来的孩童笑声,即使清蕙涵养功夫好,也不禁暗自皱眉:五姨娘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姐姐亲自过来,弟弟又没有午睡,就是见一面又能怎么,难道她还怕自己在一面之间,就能掐死子乔不成?
“姨娘客气了。”她端起茶来,浅浅用了一口,眉尖不禁微微一蹙,便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茶盏。“听说今早,孔雀不大懂事,说了些不恰当的话,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教好。我是来给姨娘赔罪的,顺带为孔雀求求情,毕竟从小一块长大,请姨娘发句话,就不重罚她了。”
焦清蕙在焦家,一向是金尊玉贵高高在上,什么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五姨娘刚进府那一两年,也是见识过她的做派的。那时候她还是个通房丫头,不要说在蕙娘跟前有个坐地儿,见了她,还要跪下来磕头呢……
她自然免不得有几分飘飘然,却还没有失了理智。“姑娘这实在是言重了!我一个奴才身份,和孔雀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按理呢,本也不该去姑娘那讨要东西的,奈何子乔实在是喜欢……冒昧一开口,的确是没了分寸,还要多谢孔雀姑娘一言把我给喝醒了呢。”
亦算是有些城府,站起身,反而要向孔雀道谢,“多谢姑娘教我道理。”
依着清蕙的脾气,她还真想令孔雀就受了这一礼,带着自己人就这么回去了。不过,孔雀在清蕙跟前,话说得很硬,当了五姨娘的面却不曾让她为难。她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给五姨娘磕头。“奴婢不懂事,冒犯了姨娘,请姨娘只管责骂,别再这样说话,不然,奴婢无容身地了。”
其实就是赔不是,也都赔得很硬,声音里的不情愿,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她的脾气,焦家上下谁不清楚,就连老太爷都有所耳闻。能得孔雀一个头,比得绿松三个头、四个头,都更令五姨娘高兴。她瞥了蕙娘搁在案边的紫檀木首饰盒一眼,下颚更圆了,站起身亲自把孔雀扶起来,亲亲热热地笑着说,“我就是开个玩笑!瞧你吓的!其实一个锁头,值什么呢。老太爷也赏了子乔好些,就是小孩子娇惯,见过一次便惦记着索要……”
一边说一边解释,也算是把场面给圆过来了,又骂透辉,“怎么办事的,家常我自己喝的茶,也上了给姑娘喝?你难道不知道,姑娘只喝惠泉水泼的桐山茶?还不快换了重沏!”
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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