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隘乾付了钱,拎着草绳栓的半条脆皮狗,抱着俩酒坛子,走远几步,站到刘戎够不着的地方,才补充道:
“所以啊,我觉得,主公你若是跟其他人闹矛盾,老朽不敢说什么;但你若是和谢瑜闹矛盾……呵呵,那一定是你的错!”
“……”刘戎听得嘴角抽搐,竟无言以对。
刘戎心里其实很知道谢瑜的人品,逃跑的时候,那么危险,谢瑜还一直搀扶着刘二和自己。哪怕他的手臂一直在流血,也没丢下刘戎,自己先跑。
光看这点,很多人都做不到了,包括刘戎自己。
但他那个脾气,未免也太大了吧?还有那股子清高劲,啧啧啧……简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刘戎歪着嘴,笑得凶神恶煞,在巷子里乱转。
史隘乾又拎又抱,拿着好些东西,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哎,主公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我咋觉得咱俩一直在原地转悠?”
刘戎停住脚步,四处望了望,终于指着来时的路,“骡马街!”又指着自己站的巷子,“桂花巷!咋不对啊?”
这句话本来是打算问史隘乾的,可当她说完时,街角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嗓音,“桂花巷在那头,不是这边。”
刘戎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叫花子,瘦得皮包骨头,缩在角落里,手中抓着一只破碗,大眼睛单纯又胆怯地望向刘戎。
刘戎看他小脸脏得跟个花猫似的,身上衣衫褴褛,脚上也没穿鞋,整个一非洲难民!
刘戎等史隘乾追上来后,用手背一拍他的上臂,“哎,给点钱。”
“干嘛?”
“看着怪可怜的,这么小就出来讨饭。”
刘戎这话说得极小声,生怕打击到小孩的自尊心,结果还是让那孩子给听见了。
他眼中骤时闪过一丝欣喜,很快从蹲着的地方爬起来,跑到史隘乾面前,举高手中的破碗,流利地一遍遍说,“大人行行好,赏点钱吧,好几天没吃饭了!”
“走开走开!”史隘乾拿着东西,手上没空,只得学螃蟹走路,绕到刘戎身后。
刘戎看不过眼,朝他嚷道:“你好歹给几个铜板呀,人家刚才还给我们指路呢!”
史隘乾吹着胡须,赶苍蝇似的,撵着那孩子,“主公我发现你挺败家啊!这种孩子,满大街都是,你给得了一个,立马就会蹦出来一群,你信不信?”
史隘乾像是为了要证明他是对的,当真腾出手来,丢了一枚铜板进那小叫花子的破碗。
铜板‘叮当’声一响,刚才还寂静空荡的小巷,瞬间乌泱泱跑出一大堆孩子,全都是衣衫褴褛,头脸脏乱的小叫花子,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不等。
刘戎一开始还想人人都给点,当做慈善,可到后来,发现实在应付不过来,人数居然越给越多。
史隘乾在旁边看得不停摇头,“哎呀,主公,就你这么个花法,我看啊,别说半年,一个月你都活不下去,更别提养我了。”
到最后,刘戎和史隘乾几乎是用逃跑的速度,离开了小巷,过程很艰辛,形象很狼狈。
刘戎手撑膝盖,弯腰喘着粗气,“这城里,咋这么多流浪儿呢?爹妈都到哪儿去了?我爹也不管管?不对,内政应该是刘七管的呀,他咋做事的?昨晚上王府开场宴会的钱,都够这些孩子吃一年半载了吧?就不能省一口?给这些孩子发点救济粮?”
史隘乾边喘边摇手,断断续续道:“主公,这些孩子不仅成都有,几乎到处都是。打仗嘛,流民多,走到哪算哪。有些倒霉的,被官兵敲晕,弄个假户籍,当奴隶卖掉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刘戎歇了一会儿,缓过劲来,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成都的贫富悬殊太大了。这种畸形的社会形态,别说在战争期间,就是在和平年代,也撑不了多久。
成都城,正在从内部溃烂。它能顶得过即将来临的攻城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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