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强当初是被工厂除名的,最后才想起,可以在街道开。
两个人去领证的那天,孙小茉总觉得眼皮子跳,她妈说,弄点白纸粘在眼皮上,这叫“白跳”,算是破了这个邪。小茉贴了以后又觉得这样的一个日子弄个白不拉吡的东西贴在脸上太不吉利,又抹掉了,于是眼皮又跳上了。小茉紧张得满手是汗,问妈妈:二强他不会不来吧?
小茉妈安慰女儿:他怎么会不来?我们家这条件,蛮配得起他了,我们待他又好,女儿,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二强果然来了,可是两个人坐车去民政局又反了方向,终于到地方的时候,发现排了好长的一溜队。
好容易排到了,二强把准备好的喜糖递上去,再把介绍信户口本和照片也递过去。
正待缓过一口气,那办事员突然说:哎呀,这照片好象不行呀!
小茉紧张地问:怎么不行?我们在正规照像馆照的呀!
那微有些斜视的办事员细细地看那照片:这底色不对呀,不是正红,有点偏玫红。
二强结巴地问:是。。。。。。是正红吧?
办事员把照片对着灯光细看,伸长了胳膊拿着再看,又递给一旁的年纪长一些另一个办事员看。
小茉象等待宣判似地,求助地看着那年长的办事员。
那位阿姨终于说:是有点儿偏玫红,不过还行,给他们办吧。
乔二强听见孙小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乔二强因为她的这一口长气,心忽地微微痛了一下,一下子就原谅了她及她家里人的步步紧逼,却又发现,自己原来是有点儿怨着他们的,这念头叫二强吓坏了,在他的年青的有些糊涂的混沌的日子里,他从没有怨恨过谁,哪怕是从前马素芹的男人,他也并没有恨过,就象大哥说的,不管怎样,他有不对,所以他不恨。
他的心思简明直白,象一本打开着的大字幼儿读物,喜怒哀乐,一览无余,却这样地,无知无觉地恨了待他真的不错的人。
二强以无比恭敬的态度接过大红的结婚证,表示出了无比的欣喜,连那斜眼的办事员都打趣他,快要高兴傻了吧。
小茉很快活,二强的欣喜有点陌生,因而格外地叫她欢喜,她用力地挽着二强的胳膊走出民政局,几乎象是吊在他的胳膊上,她步履轻快,喋喋不休,直说了一路。
二强把结婚证给父亲与大哥看,乔老爹老生长谈:结婚是好事,只是,我是没有钱的,我的钱早几年都贴给你们了。你们各人顾各人。
乔一成冷冷地打断他:用不着一而再再二三地说,我们早知道了,并不想揩你的油!
这话由儿子对父亲说多少有点过份,然后乔老爹并不在意:这就好,识相是好的!
一成悄声地对二强说:二强,你这可就算是已婚了。
这话如同一个闷雷打在二强的头上,因为还没有正式地办酒,二强的意识里并没有这样鲜明确实的认知,他好象一个知道期末是一定要考试的孩子,只因了那考试还远,就可以不当真,暂时能混便混上两天似的。
已婚人士乔二强慢慢地认清了现实,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一点点地筑起他与已婚女子孙小茉的家。
小茉是独女,她妈留她在家里住,小茉也愿意,她说自己不能干,有老人靠着总是省心得多了。
也许乔二强是可以跟孙小茉和和美美如一般的夫妻那样,办酒结婚,安稳地过了一辈子的。
如果不是有那么一档子事的话。
如果乔二强那天上街买东西不是挑着近道走的话。
那就碰不见那几个人。
那也就没有了后来的故事。
那天二强碰上的,是以前工厂里的几个青工,当然,现在的他们早就满了师。
大家都知道二强是被除名的,不过日子久了,也没有了当初的好奇与一点轻蔑。
相互招呼过后,大家问起来,才知道二强现在在合资公司里做了,无不艳羡,说他是从糠箩跳到了米箩里,有人插嘴说:其实该叫因祸得福才对。
当初的那祸事终于跳了出来,象个恶作剧的小魔怪在一众人之间蹦达,有人圆场:反正你现在是真的不错了,还好你有个好大哥,多有出息,乖乖呀,在电视台工作!
又闲扯皮了两句,正在分手时,忽地有个青工小声地含笑地对二强说:哎,你知道吗?你的师傅,现在好象在菜场里卖菜呢。
二强的心就象书上常写的那样,真的漏跳了一拍,大约那心沉得太久,忽地可以急跳一下,却有那么一刹那不会跳了似的。
二强问:在哪个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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