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明显的暗示,兰芮自然明了文夫人是要她说谎。她也想趁机缓和与文夫人的关系,因此笑道:“我在屋中躺了几个月,实在觉的闷得慌,就在院中走了走,顺便去了趟望月斋看大哥,后来见时间差不多,就直接来了劲松居,想来是与娘派去清风馆送信的人走岔了。”
文夫人满意的笑了笑,松开了兰芮的手,“原来是这样。”
赵夫人只是不信,“这样说来,倒是清风馆的下人不尽心了?如果是有心的,漫说是知道三丫头去了望月斋,就是不知道,有这样重要的事情,也应该去各处找寻找寻。这样的丫头,真该打一顿板子撵出去。”
本来就是文夫人随口编的搪塞之词,若是清风馆的人被叫来一问,不上两句话她的谎言就不戳自破。
文夫人面色沉了沉,“大喜的日子,为一点小事责罚下人,倒坏了气氛。”
兰芮正想寻机会请老太太给清风馆添人,赵夫人起了这个话头,倒给了她机会,“二婶不知,秦妈妈怕扰了我将养的清净,只在清风馆留了玉桂、夏至和霜降三人贴身服侍。方才玉桂和夏至随我出了门,而霜降许是被旁的事情绊住了,娘亲派人去清风馆传话时估计只有一个扫洒的婆子在,没个人拿主意,她一个做粗活的婆子也不敢满院子的乱走。今日的事情只是碰巧,算不得她们失职。”
她说这番话,是细细斟酌过的,既要让人知道清风馆人手不够,又要全了这屋子里各人的面子,因清风馆丫头不够,头一个有责任的便是管人事的秦妈妈,而秦妈妈又是老太太的人……
赵夫人自是聪明的,听兰芮祭出人手不够的旗子,悄然闭了口。
文夫人目露诧异,先前兰芮乖顺的接着她的话茬圆了谎,那是在她暗示之下,而这时兰芮借人手不够轻轻巧巧的将赵夫人的刁难挡了回去,着实让她对兰芮的这份机灵刮目相看。
而其余各人,也都面露异色。
老太太环视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兰芮的脸上,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孙女。
温婉恬静。
这样的神情气质,竟然出现在这个粗鲁刁钻的孙女脸上……
好一时,老太太才满意笑了起来,“秦家的,三丫头腿伤已经痊愈,屋里多几个人也就不嫌吵,你明儿挑几个人送去清风馆。”
秦妈妈自是应下。
目的达到,兰芮满心欢喜,又上前道了谢。
屋内人说笑着,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来报,说二老爷、三老爷、大少爷一同到了。话音刚落,门帘被人挑起,几人鱼贯进了屋。
兰渊在一屋子的人中寻着了兰芮,悄悄冲她挤了挤眼,这才若无其事的随着两位叔父上前与老太太见礼。
兰芮忍住笑意,知此时已无她说话的地方,便悄悄退到角落里,专注的数着地上的青砖。她的记忆里,兰千骑和兰千舟这两位叔叔形象极为模糊,只略微记得一人喜欢流连花街柳巷,一人在家苦读,预备走科举之路,且一人老太太不喜欢见着,一人老太太不忍心其辛苦,便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因此两人极少在劲松居露面。
今日一见,兰芮才知兰千骑长相痴肥,而兰千舟形容清瘦,虽说是亲兄弟,但长相上毫无相似之处。
“母亲,送信的说大哥几时能到?”
“是啊,我一得了信,立刻就撂下手中的事情往家赶,还以为进门就能见到大哥呢……真是急死我了。”
老太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是进宫面圣……这进了宫,哪里说得准什么时候回来,你若着急,派个人到胡同口侯着去。”
一屋子的人,都挤在老太太身边,兰芮虽站在角落里,但依旧觉的闷的慌,恰时锦绣进来问老太太在哪儿摆饭,她便借口帮忙,跟着去了花厅。说是帮忙,但万事都有下人张罗,她到花厅只是坐在一旁饮茶。
“三姐姐倒是会躲清闲。”兰芝笑吟吟的进了花厅。
“四妹妹这不是也来了么?”兰芮抿嘴一笑,叫住从身前走过的一个小丫头,让她另上一盏茶。
兰芝止住了那小丫头,“大伯父已经到了,老太太让我来叫三姐姐过去呢。”
“真的?有劳四妹妹了。”
兰芮闻言起了身,与兰芝一同往上房去。
“都说江南富庶,果然不假,大伯父这次给各人带的礼物,只怕价值在万两之上呢。”兰芝悄然看了兰芮一眼,又道,“对了,因三姐姐不在,三姐姐的那一份礼物老太太让二姐姐暂时收着,我看了看,是一对古玉钏。三姐姐有这样细致又大方的父亲真是福气,平常一定得了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吧?”
兰芮笑而不语,脚下却加大了步子。兰芝这些看似小女儿絮絮叨叨的闲话,实则是想打听兰千乘从外带回的财物。
兰芝见兰芮不接话,不免气馁,走了两步,又道:“三姐姐,我真是替你不值,你与二姐姐既是双生女,又同为嫡女,大伯母凭什么带你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听人说,大伯母早就开始替二姐姐准备嫁妆了呢,而三姐姐你的呢,听说一样也没准备。”
兰芮暗自恼火,淡淡的道:“长幼有序,二姐姐为长,娘亲先为她操持这才是正理。再说,这些以讹传讹的闲话,又怎么当得了真?”
“难为三姐姐如此大度,只是你们是双生女,二姐姐只比三姐姐先一刻钟落地,与平常的姐妹肯定又有不同。三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大度,未必会换来一点真心呢。你啊,凡事还是该为自个儿打算打算!”
“依着四妹妹的,我该怎样为自个儿打算?”兰芮停住脚步,抬眼看着兰芝,她倒要看看这位今日到底想说些什么!
闻言,兰芝眼中一亮,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咱们三个,说是姐妹,实则只相差一月,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咱们女孩儿家,到了婆家,拿什么做依仗?无外乎是陪嫁!依着我看,大伯母必然舍不得拿银子出来替三姐姐置嫁妆,三姐姐只得从旁的地方想法子。”顿了顿,又道,“只要三姐姐设法打听出大伯父这些年积攒了多少银子,让这些银子归到公帐上,公帐上富裕了,我们再设法说服老太太,让她从公帐上拿银子出来替咱们三个置嫁妆,到时大家都看着,老太太总不至于有失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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