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吃这个是不是?秦麻子端出蜜糖罐子,坐到笼子面前,呵呵笑着,脸上的赘肉一颤颤的,他伸出根指头,在蜜糖罐里捞起一指头蜜糖,塞进嘴巴里,吮得吧唧直响。吮干净指头,秦麻子呵呵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就是奔这东西来的,但是我怎么可能舍得给你们吃呢?这东西那个老杂毛都珍藏了好多年知道不?起码有三年了,味道都有点涩了,但还是很香甜的,不信?呵呵,不信又怎么能把你们逗引出来呢?
失去自由的小尾巴和长胡须疯了一般,在笼子里横冲直撞,直到头破血流,精疲力竭,才瞪着惊恐的充血的眼珠,瘫软着依偎在一起,喘息不止。
哼哼,你们碰吧,撞吧!你们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可能出得来!秦麻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他拉长马上就变得冰凉而且阴冷的面孔,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当家的出去了,对不对?你们放心,我不会马上吃掉你们的,我还要逮住那个大家伙呢!知道我怎么逮吗?你们是诱饵,哼哼,我要用你们钓他!把他像钓一条鱼一样钓起来,钓到我的油锅里!哼哼……
三天过后,秦麻子改变了主意,他感觉到了,“那个大家伙”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因为这三天时间来,“那个大家伙”显得毫无动静,他是怯懦了,还是铁下心肠选择了放弃,或者一直隐藏在暗处,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秦麻子冷笑着,看着一连三天都没给吃东西的饥饿的两只小老鼠,拿出一碟子油炸的黑乎乎却冒着香气的东西,塞了一片进笼子,一脸邪恶的坏笑说,吃吧,吃吧,这可是美味呢!
长胡须嗅了嗅,撇开脑袋,小尾巴连正眼也没看一下,只是把脑袋往怀里缩了缩。
你们不吃?哼哼,这可是美味啊,真正的人肝,别看那个老杂毛瘦瘦的,可是这肝子却很肥美呢,我晒干在这里,自己都舍不得吃,你们吃吧,吃吧,来来……来吃啊,你们这两个小畜生!秦麻子看见两只小老鼠不理会他,气得直拍打起那只笼子来,笼子晃荡起来,小尾巴和长胡须在里面被吓得簌簌发抖。
呵呵,你们怕了吧,吃啊,你们吃啊!秦麻子停止了拍打,他丢了一块人肝进去,却因为笼子的摇晃,人肝从缝隙里掉了出去。秦麻子拿起双筷子,夹起那块人肝,先是送到小尾巴的嘴巴边,小尾巴哆嗦了一下,撇开嘴巴,秦麻子又送到长胡须的嘴巴边,长胡须瞥了秦麻子一眼,掉过头去,在小尾巴的身边趴下,把屁股撅给了秦麻子。秦麻子火了,丢了人肝,用筷子对着两只老鼠一阵乱戳,小尾巴和长胡须被戳得吱吱乱叫,在笼子里蹿得老高。
秦麻子呵呵笑起来,他鼓捣累了,从地上拣起那片人肝,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嚼起来。
秦麻子上了阁楼,女东家这些日子异常地烦躁不安,她马上就要生产了。秦麻子害怕她捶打自己的肚皮,他不想让自己的骨肉在快要瓜熟蒂落的时候遭遇流产,因此,秦麻子对女东家盯得很紧。
女东家蜷缩在椅子里,那大大的肚皮,就仿佛她的怀里搂了个大南瓜。看见了秦麻子,女东家把脸扭到一边,嘴里一个劲地嘀咕,说,大老鼠,大老鼠,快滚开……
秦麻子往前走了两步,女东家开始显得烦躁不安起来,她瞥了秦麻子一眼,神色惊恐起来,身子努力地往一边倾斜着,像是要逃离躲避。秦麻子害怕她不小心从椅子上跌倒了,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慌忙后退,说,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
看到秦麻子退到阁楼的楼梯口了,女东家才稍微安静了点,但是眼里依然流露出惊恐和厌恶。
秦麻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心爱的月秀眼里成了让她讨厌恶心的形象,简直比老鼠还不如,想想自己,原来在她的心里,可是多么完美的人啊!那些日子,尽管冒着被秦满仓枪杀的危险,但是却充满着无比的激情和诱惑,让他每天都感到激情澎湃,生活得非常充实和快乐。他偷偷地采摘那些野花回来插在月秀必经的路旁,然后躲在暗处观看月秀那漂亮的脸庞如何溢满笑容。作为回报似的,月秀会经常在给他的饭碗里,埋下一只鸡蛋,或者在他即将出门劳作的时候,在他挂在墙上的衣服口袋里塞上两个自己烙好的金黄的饼子……
事情总是按照秦麻子憧憬的那样往美好的方面发展着,在一个正午,他终于将前来给牛添精料的女东家月秀抱在了怀里,并且将她像剥一只橘子似的剥了,然后在牛的漠然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完成了媾和。
自己尽管被秦满仓叫住“狗”,但是却很受他的喜爱,这是因为他这条“狗”不爱说话,总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干活,抓老鼠,显得老实而卖力。秦满仓曾经很放心地让他在这个森严的宅子里出入任何地方,甚至允许他代替自己陪着女东家去宅子外面采购生活用品,其中当然包括收拾老鼠的毒药和自己喝的烧酒。直到女东家的绸衫被老鼠咬了洞,秦满仓嗅到了上面那奇怪的暧昧的味道后,形势才一下子变了的。
秦满仓原本是要一枪打死他的,但是想到,一枪下去,胸中的恶气倒是出了,但是后果呢?对于秦麻子这样的穷人,死亡无疑等于解脱,还算是一件他求之不得的好事呢。那么,为什么还要让他死呢?秦满仓想到应该好好折磨折磨他,等自己玩够了,完全用不着他了,这才举起枪来,一下子崩了他。秦满仓当然失算了,有着万贯家产的一个富甲一方的老财主,却因为贪吃那么一点老鼠肉,失去了娇媚的妻子不说,还失去了辛苦积累几代人的家业田产,包括自己的性命,最后还被人开了膛,肉做成了肉干被人吃了,骨头被砸碎让野狗嚼了,搞得尸骨无存不说,自己遗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的一点希望,那个肚皮里的胎儿,也被残害。
就在秦麻子站在阁楼楼梯口的那会儿功夫,大骨头影子般从角落里闪了出来,一个纵身,跃上了那个笼子,笼子荡秋千似的,摇晃起来。这一下惊醒了小尾巴和长胡须,他们哭泣起来。大骨头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他用尖利的牙齿飞快地使劲地噬咬着笼子上的黄荆条,坚固的笼子在他的牙齿下开始碎屑飞扬。小尾巴和长胡须安静了下来,他们眼看着一根黄荆条在大骨头森森白牙下马上就要断裂了,他们马上就可以逃出这个可怕的樊笼,重获自由。
——但是,大骨头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眼睛一花,一个筋斗从笼子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大骨头想爬起来,却感到头昏脑胀,四肢乏力。这时候,他看见秦麻子呵呵笑着从外面过来,蹲在大骨头面前,说,逮住你了吧,你跑不掉了吧,呵呵,瞧瞧,你的牙齿还真厉害啊!可是你知道么?我这笼子是专门为你做的,我算计了你会有这么一招,我刚给这些黄荆条涂抹了药水,然后借故离开,为的就是等你来咬啊!呵呵,你还真来啦。
大骨头艰难地挣扎起身子,想要逃跑,却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你就别费神了,这药虽然还不能要了你的性命,但是足够让你一两天无法动弹!呵呵,知道我会怎么吃你们么?烧烤一只,红烧一只,还有一只呢,我干脆油炸算了!秦麻子笑着,刚要伸手去抓,却见一只老鼠突然狂奔过来,居然一下子钻进他的裤腿里,在里面抓挠撕咬起来。秦麻子唬得一蹦老高,等他将钻进裤子里的那只老鼠抓出来掼死在地上的时候,却发现大骨头不见了。
被秦麻子掼死了的是斜眼的父亲,慌乱中偷走大骨头的是大骨头的妻子,我的曾祖母。
大骨头躺在洞穴里,昏迷不醒,我曾祖母的眼泪将他的一身早已湿透。许多闻讯赶来的老鼠都表示了深切的忧伤。那只“鲶”早已死去,却依然原封不动地搁在那里,那些前来问候探望的老鼠都劝慰我的曾祖母,要她吃点东西,吃点“鲶”,因为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如果这样悲伤下去,这样子一点东西也不吃,生产将会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大骨头的妻子,——我的那位曾祖母,却固执地摇摇头,眼泪洒了大骨头一脸,她的身体里,装满着悲伤与痛苦,怎么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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