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芝兰——”她的拳打鳍踢,对他造成不了伤害,他只担心她会弄伤她自己。
“我不叫鱼芝兰!那不是我的名字!你明明知道我的真实名儿——你真可恶!我竟然相信你这般荒谬的谎言,信了你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你用一个又一个的谎,再三骗我,你觉得很有趣是吗?!看我被你耍戏在掌心之间,满足了你的玩乐兴致吗?!”她多恨自己力量不够,打不痛他,打不伤他……
“你说得很混乱!我完全听不懂!”他钳扣她的双手,阻止她零落无力的绵绵拳雨。
“不懂的人是我!你怎还有脸装出一副全然状况外的神情?!”她简直是叹为观止,到现在他仍在作戏?!
“你到底在说什么?!”负屭几乎要动怒了。
“说什么?我说我被骗了一次又一次,说我之前蠢到受你那遭人冒名的说词所欺,说我已经弄清楚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负屭!从头到尾我否认过吗?!”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是哪个负屭?”她凛着泪眸,直勾勾看他。
“龙骸城六龙子负屭!”
她泪眼迷蒙,又充满沉沉剧痛,不断地点动螓首。
“你是负屭,也是『负屭』,自始至终,没有第二个人……你不想认我便罢,何以罗织成串假话,再一次……闯进来,扰我心湖,你究竟想要什么?你非要亲眼看见我因你癫狂致死,你才愿意放过我吗?我已经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要让你这般报复我?先是百年苦等痴盼,又再以局外人姿态出现,严词否认你就是『负屭』,更端出义愤填膺的扞护态度,为我打抱不平……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戏,演得这么好,让我相信,你是无事的人;让我相信,你只是凑巧和『负屭』生得一模一样;让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当你看着我狐疑于你到底是不是『负屭』时,你心里,在笑我愚蠢吧?在笑着你又成功戏弄我于股掌之间,像个傻子……”她的声音虚软下来,泪珠止歇不住,纷纷滚入咸苦海水,她唇角扬起自嘲的笑,美,却悲伤至极,她垂下眸,再也不愿望向他。
“我与你口中的『负屭』不是同一人!我罗织了什么谎?!我没有说过半句假话!你凭哪一点扣我罪名,把我和那只混帐视为同一人?!”负屭擒扣她的膀子,若不是她看起来已是弱不禁风,他真想用力摇晃她,将她摇醒。
她不说话,闭上长睫的眼,仍旧源源不绝溢出眼泪。
“鱼——”本欲再喊她“鱼芝兰”的声音乍然停顿,他不是这样唤她……鱼芝兰是个假名,她叫……
鱼姬,他听她对参娃这般自我介绍过。
但此刻他脑海里,浮上的却是另一个名儿,一个他未曾听过,但又镂刻极深的昵称:
“……囡囡。”
他脱口同时,她张开了眼,眼里除去水雾,还有恨。
这不对!他不是抛弃她的无情人!他真的不是!
但他为何会唤她“囡囡”,如此亲密的称呼,若非熟稔,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负屭此刻比谁都更混乱……应该是他在何时何地曾听她提过这两字?
是吧?
是吗……
他试图回想,她是否向他说过半次有关“囡囡”这个名儿……无论如何想,亦找寻不到攸关的记忆。
她没有提过,至少,从他由人界陆地带回她迄今,她不曾提及。
可是他却知道!
她用眼神反嘲他——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负屭”,不是那只混帐“负屭”,可是你知道只有“负屭”才知道的事情,你还要狡辩?还要再拿怎样的谎话继续欺骗我?
“这太不对劲了……我没有失去任何记忆过,我可以发誓,若是真的,我一定会记得,一切都不合理——”
“够了。”她摇着头,撇开脸不看他。“我不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我只信我亲眼所见,你可以继续假装你不是『负屭』……容我先提醒你,做戏之前,该要销毁的东西,别忘了先处理掉,才不会不经意间露出马脚,坏了你戏弄人的好兴致。”她说得无比冷淡,伸手拨开他握在膀间的钳制大掌,艰难且笨拙如孩童学步般摇摇晃晃,游回星岩方向。
负屭明白他应该要立刻追上去,他问心无愧,凭什么受此控诉和仇视?!
容我先提醒你,作戏之前,该要销毁的东西,别忘了先处理掉……
此话何意?
让我看看你的背……
背……
一切反常,就是由此开始。
他的背。
负屭双掌在海潮前后方分别轻缓一划,两片薄膜般的水镜,包围着他,后头那面,清楚映出他的背,再投射于他眼前那一面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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