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告诉过我们任何关于感情的事。所以我们不知道你。只是听说你的名字和他一样。这是缘分。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缘分。
他害怕寂寞,他不相信他人。这些都跟他长大的环境有关。我和他的父亲常常自责,从小的时候我们就给他造了一壁高墙。把世间纷繁万物挡在墙外,留给他安静而无杂念的世界。所以,他习惯了自己。长时间的独处,寂寞变成无涯的荒漠。他走不出去,也不想再走出去。所以,他总是找些方法来抵挡寂寞,如同抵挡寒夜的北风。只是形式,而无实际作用。
大学以后他有些变化。我和他的父亲猜测他恋爱了。我们为此高兴。我们愿意他有正常人的生活。我们长期担忧他的自闭终于得到了缓解。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他的药方就是和他有同样名字的女生。
阿姨,如果不是被侵犯过,我会好好的照顾他的。她说,我是没有资格去照顾他了。他是那么单纯,正如您所说,他是在抵挡过世间纷杂的高墙下长大。他的心里没有杂念。他像是珍稀动物般值得人去宠爱。他的身上充斥着被人照顾的因子。我爱他。爱的连自己都忘却了。
想听听你和他的故事。可以吗?
她说,我们是在课堂上认识的。老师点名我们都应了。第一次见他觉得很熟悉,许是在梦中见过。后来我们开始交往。我喜欢他拉琴的样子。他拉琴的时候很专注,从来没有一丝杂念。在认识他的三年里,他始终如一的保持着一个恒态。他容易感情用事,所以容易受伤。可能对音乐有天赋的人都会出奇的敏感,对周遭万物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触觉。音乐延展的过程,就是释放灵魂的瞬间。在他的琴声里,可以听到排山倒海的爱,也能听到万古同悲的忧伤。但这一切的情感都是纯粹的,没有掺乎任何矫揉造作的成分。听他拉琴会想去保护他。保护一颗一尘不染的心。虽然他已经比我想象中更加成熟。但,从我认识他起,至始至终像个孩子一样的去爱他。
她说,以前有人说过。爱一个人要像是爱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你的儿子,才是你的情人。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有一种逼近寒冷的威严,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刹那,还是让人仰目而望。当他用心倾听你说话的时候有一种亲人般的呵护。尤其是他把心交给你,让你用手掌贴在心上听他静静表达的时候,虽然不能确凿的知道他说的全部,但依然能感受到他一片炽热的真诚。我们交往三年,他因为我痛过,哭过。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女友。我们彼此因为太怕错过而真的错过了。
不许(3)
她说,他喜欢一个人在琴房楼里过夜。月光好的时候他会在月光下拉琴。我曾经站在楼下,默默的听他拉琴。他并不知道,他并没有要刻意去打动任何人。但我深深地被感动了。我听到他万籁俱静的世界里渴望光束的声音,也听到他内心最深处,真正的最深处充满了对生活的热忱。他喜欢和植物说话。我知道他的朋友就是机器人楼下的小树。他不相信人,并不是他真的不相信,而是他不懂得相信与不相信的界限。兴许是他从小都是在一个狭小的环境里长大,没有社交的经验。他对每一个人都带着疏离,只是疏离的距离里面充满了真实。他的小宇宙在他的世界里燃烧,走进去就能感知。他曾经在学校琴房楼的露天顶楼上为我演奏,星星叫人眼润。当他陶醉在自己的音乐里的时候,实际上是被自己宣泄出来的情感袭击了。压抑太久,爆发时才会连同自己合二为一。
你不要走。他在梦里呢喃。他的拳头又开始握紧。母亲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揉捏。她站在一旁面色淡然的说,他说过您是喜欢唱歌的。您唱的《大海啊,我的故乡!》是他最爱听的歌曲。说罢变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沉默
她很容易就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曾经也在漩涡中受伤的自己。每个女人一定会有一场甘愿奉献自己生命的情感,如同每一季连续剧都有一场催人泪下的剧情。
树辰随舅舅全家北上后,她离开了轴承厂,去了肉联厂工作。工作在最血腥的第一线。在充满厮杀声的猪肉流水线上,她熟练的分割肉体。虽然经常走神,但没有因为这一切而伤过手。她是个不表露情绪的女子。只有在分割猪肉的时候,才会被发现原来她是那么充满力量和速度。她切割的动作准确、有力。瘦的甩上出口线,肥的扔进内销箱。她的怨恨都在她工作时的刀锋上滋生,又在工作结束后收敛干净。
树诺开始顶替母亲的工作,在百货店运输糖果。偶尔的,他会偷藏几颗搬运过程中洒下的糖果给她。他对她说,我知道你去高草坝等了哥哥三个月。但是哥哥北上了。如果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陪着你。和以前一样,不会有差。
七七年十一月,即将恢复高考。善如和树诺都准备参加来年三月的征考。已经不年轻了。她的母亲开始催促她的婚姻。她母亲说,你父亲去世后,家里的姐妹们都有了着落。你至今未婚。倘若有天我像你父亲一般来不及说半句话就死了,心会不甘的。你结婚,全家人就是供你上学也没有闲言碎语。于是,她答应了母亲,嫁给了树诺。
办喜事那天,树诺的家里人都来了。有的老人提到了树辰。说是去了北方断了联系,生死未卜。她躲在一个角落滴下几滴眼泪。她也说不清这些伤心是出发于婚姻的开始,还是来自于对他和她曾经烂漫过的追忆。
树诺喝的酩酊大醉。他拉着她的手要她唱歌给大家听。她隔着红烛摇影的闺房唱给一群人听。无不喝彩叫好。
凌晨的时候,树诺带着叶晓伟和思齐回来了。她们倆都站了起来。犹如等待宣判的囚徒。
叶晓伟对她说,谭警官不放心你跟我走。所以暂时你需要留在这里。
她听完一笑。其实,我也没有打算要走。等子敬醒来,请谭警官来带我离开。我希望走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健康的他。
丘思齐说,其实谭警官原本是想现在带你过去录口供的。但是,他选择了等待。子敬,你想好了吗?
她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善如也坐了下来。问她,可反悔不得的。真想好了吗?
阿姨,我想好了。
那你先在这里休息。善如站了起来,对叶晓伟说,如果您不是特别劳累的话,我想和您谈谈。
阿姨,很抱歉。先前在机场我不知道您是子敬的母亲。
谢谢您对子敬的慷慨,也知道您是为了孩子的事专程来北京。作为父母始终是感激的。我不是警察,也不会像谭警官一样去分析你的动机。我始终相信,与人为善才是人的本性。
刚刚跟谭警官也碰了面。很多事情越解释越被动。我能理解他的猜疑。作为爱护子敬的任何一个人,有这样强烈保护欲望都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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