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垂首退到一边。她又向四阿哥道:“你该回府上了吧?”那声音真叫一个冷漠,哪像是一个方才对我说出“可怜天下父母心”的人?
四阿哥的声音还是很低沉,“嗯,就走了。”
德妃又淡淡问了一句,“午饭过来一起吃吗?”
“不了,”四阿哥的声音多了一分冷淡,“晚些时候再来给额娘请安。”
德妃有些倦怠地道:“那你去吧。”
我感觉他似又向我看了一眼,然后往外走去。这对母子的关系真微妙,我心中大骂德妃,她要是将对胤祯一半的感情放在四阿哥身上,或许未来的雍正皇帝也没那么冷酷狠绝,所有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似有些困累,向我挥手道:“你也下去,让丁兰带你去十四爷那里。”
我一脸悲戚,向她告了退。丁兰先带我去后院厨房,端了刚煎好的药,要我送去胤祯那里。我微微一惊,“十四爷病了吗?”
丁兰点了点头,“淋着雨喝了一夜酒,那还能不病啊?十四爷一向身体好,这都还没什么,但他不吃药,饭也不太吃,这病就拖了十多天也未见好。”
我的心一痛,是因为我吗?我将他伤得太深了吗?我当时还以为那是让他放手的好主意,或许我又一次错了。我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对他说不喜欢,为什么要暗示,要欺骗,要伤害?那天我对他说的话,是不是天下最残忍的话?告诉他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靠近是假的,欢笑是假的,连人都是错看的。这多像八阿哥对待我的方式,上一刻的温柔和甜蜜都是下一刻的讽刺,下一刻,心就痛如碎裂。胤祯也是同样的感受吧?我所不欲,还施他身,我真该被拖去下地狱。
悲凉、内疚、无奈、羞惭……多种复杂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融在我沉重的脚步中。我轻叩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动静,我轻轻推开,只迈进一只脚,就听他叫道:“滚出去。”
他背对着我坐在桌前喝酒,那一眼望去,他的背影消瘦又孤单,我的心又开始痛了,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身侧站定,端着药碗递向他,他也未向我看一眼,挥手将药碗打翻,厉声喝道:“叫你滚出去听不见吗?”
药汁泼了我一身,碗被摔得粉碎。就算没受德妃的要挟逼迫,我也该向他赔礼道歉,但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那样气他伤他,他怎么还会原谅我?我还能再说些什么?说我从前说的都是真的,那日的才是假话?我就和那《狼来了》故事里的人一样,到最后,我说真话肯定都没人相信了。
蹲在地上收拾碎碗残渣,心神恍惚间,忽见指尖血红,一阵刺痛,不禁轻呼出声。
“陌儿……怎么是你?”他忽然冲了过来,抓过我的手,眼中又是那熟悉的心疼之色,我一瞬迷惑了,怔怔地看着他。
他冲外面大叫,“来人!”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十四爷有何吩咐?”
“去拿伤药和纱布来!”他的声音急促而紧张,“快去!”小太监又飞快地跑了。
“痛吗?”他用丝帕暂时按住我的伤口,紧锁着眉头,似乎痛的那个人是他不是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该喜该悲,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放手?
伤口很深,当时心里太乱,才会被碎渣划了那么深的口子,好一会儿才止住血。他帮我上药的时候动作极其轻柔,就连青鸢都不会比他的手更轻,一边缠纱布还一边问,“会不会太紧?”
我还是摇头,我到底该怎么办?他怒气冲冲地对我,我还会觉得好受些。他终于松开手,神色一黯,“我之前不知道是你,不是故意那样大声吼你。”
我知道,从他看到我的手被割伤就那么心疼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还是像从前那般对我好的。
他沉默片刻,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问,“你怎么来了?如果你还是要说那些话,就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我怎么来了?总不能说是他额娘找我来的,我轻叹了一声,“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呀。”
“我没什么事,”他背转身,声音又冷又沉,“你也不用将心思用在一个玩玩就算了的人身上。”
又使小孩子气了,方才的反应都出卖他了,现在又要跟我装疏远,我“嗯”了一声,轻叹道:“那十四爷保重,奴婢告退了。”我转身往外走去。
“你——”他又急又气,狠一跺脚,冲过来拉住我,声音里满是压抑,“陌儿,你真的还在生气吗?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找八哥去试探你,但是我真的好想……好想知道……”
“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八爷?会不会嫁给他?”我轻声一笑,“你傻呀?”同时我又觉有些好笑,怎么不是该他生我的气?反倒成了我生他的气了?
“不是,”他摇着头,眼里忽然多了一道忧伤,“我是很傻。我想知道是不是有妻室的人就真的不可能娶到你。”
我不看他的眼睛,笑道:“那你现在有结论了?”
“这不公平,”他抓着我的手一紧,一激动又不觉用了两分力,“我娶妻的时候根本还没遇到你,谁让你不早些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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