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严真真轻吟了一首唐朝韩翊的《章台柳》,又觉得自己用典实在牵强附会。看着座中二人满脸的茫然,只得把柳氏的答辞再念了出来,“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高志超恍然:“原来章台柳是这个意思想必京城的青楼名ji们,对孟少兄是望眼欲穿。可少兄也不能忘了,家中还有人倚门相盼……看来,人不风流,纵然是枉少年。人太风流了,未免让妻妾们幽怨罢。”
严真真愣了愣,她念这首词的意思,不过是想随口讽刺孟子惆的拈花惹草,可没想到引火烧身。对于他的冷淡,她还求之不得呢若是在对龙渊芳心暗许之前,或许还会盼着有一日能与孟子惆相携白首。但随着齐红鸾在那样敏感时期大张旗鼓地进门,她已经把那颗左右摇摆的心,坚定地许给了龙渊。
但此时,若作解释,孟子惆的面子上恐怕下不来。虽然不知孟子惆对高志超折节下交的真正用意,总不脱他那颗勃勃的野心。因此,她只得故作羞赧,保持沉默。
孟子惆颇含深意地瞄了严真真一眼,缓缓点首:“孟少兄说得不错,愚兄倒确是走马章台,疏忽了家中的娇妻。”
高志超朗声长笑:“既有娇妻美眷若此,孟少兄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若小弟有此良伴,哪里还会去走马章台?待ji家薄幸,那是正理。若是待妻妾薄幸,那可是不能齐家。纵然修身养性,又哪里称得上‘大丈夫’三字?”
严真真闻言,倒不觉多看了他两眼。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番见识,想必素来亦是怜香惜玉之辈。而其对妻妾地位的重视,也超出了这时代的一般人,难免生出两分好感,不由礼貌地对他点首为礼。
高志超更兴致高昂:“我与孟少兄一见如故,早知他才华过人,却不知嫂夫人也是位才女。今在秦淮河岸,嫂夫人不如吟上一首?”
严真真不假思索,便背出了杜牧之的名诗《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念了两句,想到后两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菊花花”,便觉得这时候读出来,甚是不妥,不觉微愣,赧然一笑,“我只得了这两句,不如重作一首罢。”
高志超的身子微微前倾,闻言却抚掌笑叹:“好句烟笼寒水月笼沙……嫂夫人这句总领全诗,倒是真正形象,月色凄迷之景开篇,令人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第二句承转,诗篇更显得起伏跌宕。后两句若加以抒情,这首诗便可称为秦淮绝唱。”
严真真脸色一凛,顿时对这位看似纨绔的少年刮目相看。杜牧的后两句,可不就是抒情么?
孟子惆见高志超仍是双目灼灼,满脸期待,严真真却微启红唇,一脸的为难,终于开口为她解围:“既然一时作不出下句,便依了你重作一首。若是作得不好,可是要罚酒的。”
“呃……待我想来。”严真真冥思苦想,却发现自己记得的古诗,实在还是嫌少了些。她记忆里,只还有一首杨万里的《登凤凰台》,可按照她这一世的行程,应该是还不曾有幸踏足凤凰山的凤凰台,这句诗是万万不能用来凑数的。
孟子惆见她眉尖微蹙,宽声安慰:“一时想不出来也不打紧,只那两句残句,已能说尽秦淮风光。”
高志超却不依:“孟少兄,你也太过维护嫂子了罢?看嫂子那两句,便知是有着玲珑心肝的。只作一首,不算为难。”
严真真忽地一喜:“有了。”
一语方落,便见两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又没有了底气:“只是作得不大好,高公子可莫要笑话。”
高志超却浑没替她减负的意思,只畅笑道:“嫂夫人的手笔,必是好的。”
孟子惆脸色微温:“不妨,且诵来便是。”
严真真凝神轻吸一口气,才轻声吟道:“金陵古形胜,晚望思迢遥。白日余孤塔,青山见历朝。燕迷花底巷,鸦散柳阴桥。城下秦淮水,平平自落潮。”
自觉对仗工整,纵算不得千古名诗,也堪可交差,脸上才又浮出了笑容。
高志超呆了半晌,方抚掌叹息:“原以为金陵女子,工诗善词。今日见了嫂夫人,才知道山外有山,楼外有楼。难怪人说金城才女,为天下第一才女,此话果然。”
有这说法么?严真真想了想,觉得桑思涵,或可不负此段评语,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嫂夫人便是这天下第一的才女。”
严真真忙道:“那可算不上,京城第一才女,怕是桑家小姐思涵莫如。”
高志超却摇头:“若说是那位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闻名的临川王妃,倒还能与嫂子一比,若说旁人,却是稍有不如。”
严真真听得自己的名字,忍不住愕然相向。原来自己的名声,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传到了金陵么?
“哪里,我倒是觉得桑子涵小姐的诗方是上乘。”严真真赧然,毕竟还没有练成“王婆卖瓜”的本事,脸已经悄悄地红了。
“嫂夫人此言差矣。桑小姐组建芙蓉诗社,自然是个中翘楚。然毕竟年岁尚轻,用词虽是清丽脱俗,总有些稚嫩,不比嫂夫人之诗老成。自严侍郎夫人殁后,这第一才女的身份,倒还真没有谁可以稳坐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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