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尉迟晞也并没有等她回应什么,便继续说道:“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什么会那么发自内心的护着我,但现在我似乎有些懂了,父皇临终前说你是女儿身,却又将密探统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付与你,我想父皇是信任你的,就如我信任你一般无二。也许这就是血缘亲情吧,让人在不知情的时候,就能够真心以待。”尉迟晞说到这里,忽然转头盯着秦亦,目光中带着探寻地问,“还是说,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秦亦被他的目光看出一头冷汗,她发现无论嘴上说得多么恳切和真挚,但眼前的少年已早不再是皇子时候的稚嫩,眉宇气度中已经隐隐带出了皇者之风,情真意切的同时,目光却还能犀利得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
“回陛下的话,臣并不知情,其实到如今都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但是有一件事臣是清楚地,那就是忠于陛下,忠于璟朝。”秦亦不想再与尉迟晞的目光相接,看着一个从小当做弟弟一般照顾的少年,开始用探究、审视甚至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自己,虽然理解但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或者说是不想接受。
“就咱们二人,说说话而已,别动不动就跪。”尉迟晞上前搀起秦亦,拉着她坐到临水的美人靠上,随意拈起椅子上放的鱼食,朝水中抛洒下去,不多时便在面前聚集了大片的锦鲤,红色银色的鳞在阳光下不断折射出七彩的光。
“其实我今天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在朝中多留些时日,莫要过早的离开。”尉迟晞失了耐心,干脆将一盒鱼食全都倒入水中,由着那些鱼儿翻滚拥挤地抢夺。
秦亦垂眸,她不知道尉迟晞是如何察觉到自己想走的念头,但却还是说:“陛下,臣既掌管密探,再在朝中任职不太妥当。”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你如今二十,对于女子而言早已应该麟儿绕膝,但现在我在朝中无人可用,各派系盘根错节让我无从下手,外面各国还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说来可悲,堂堂璟朝天子,在朝中能够全心新人的竟不足十人。”尉迟晞苦笑着,又抬头去看秦亦,“你若是喜欢李铮,我便命他等你,哪怕是苏茗,我也……”
“陛下!”秦亦忽然有些着恼,一时也忘了自己谨守的君臣之礼,“秦亦自问入朝为官以来,奉公守礼、谨言慎行,当初接触苏茗也不过是为了能成为陛下的助力,如今却落得如此……”
“是我说的不妥。”尉迟晞竟十分痛快地承认了错误,而后又极其诚恳地说,“我只是想多留你帮我两年,真的只有两年。”
“是臣莽撞了!”秦亦忙俯身行礼,忽然觉得自己的发作有些无理取闹,当初是自己弄出喜好男风的形象,此时却又为这么一句试探而莫名的恼火。找不到缘由,她便在心里将最近的些许情绪化都归结于夏枫配的药,似乎觉得这样会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
“我倒是喜欢看你偶尔露出些真性情,莫要总是一副完美的笑容,却又对谁都疏远着距离。以前觉得羡慕你能喜怒不形于色,但如今自己就戴着这般的面具过活,才深知其中的不易,所以才觉得你根本不是天性如此,而是过于苛待自己。”
“陛下言重了,没什么苛待不苛待的,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被尉迟晞一说,秦亦才恍然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分不清面具还是真实,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戏子,在不同的舞台上饰演不同的角色,她要求自己完美地扮演每一个角色,便也逐渐的分不清戏里戏外,分不清哪个是角色、哪个才是自己。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七十章 秦亦发怒
第一百七十章 秦亦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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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晞忽然走到秦亦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道:“其实现在想来,最幸福的还是你陪我在宫中的日子,虽然那时候没钱、没权,但让人天天都过的十分安心,觉得心里有着惦念,也被人惦念着。但随着位置越来越高,身边能交心的人就越来越少,唯有你还能让我觉得,自己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个朋友可以交心。可是登基以后,便是连你这最后的一个朋友也要失去了是吗?”
秦亦低头不语,她从不怕人跟她耍心机、逞蛮横,而最最怕的,就是别人的软言软语。因为她会心软,会明知不应该却还义无反顾,会做出各种各样事后后悔、重来一次却还要如此的傻事。
就好比今天,尉迟晞的恩威并重,并未让她的心动摇什么,但最后的几句软话,却让她的心像是吹了春风的冰层,登时就变得酥软和水润起来,拒绝的话也吐不出口。一抬眼正好又看到尉迟晞带着期盼的眸子,这下最后的一分犹豫也化作乌有,垂眸应道:“只要能用得到,我便再多呆两年也无妨。”
尉迟晞满脸的惊喜,尤其是听到秦亦这番终于不再自称为臣,上前拉起她欢喜着说:“今日咱们一同用膳,再如以前那般秉烛夜谈可好?”
秦亦思忖片刻,犹豫着道:“阿布的娘和哥嫂都还在家,这……”
尉迟晞丝毫没有为了被婉拒而生气,反倒有一种秦亦再次把自己当做自己人的感慨,觉得她不再客套如臣属。
秦亦出宫坐上自家的马车,就开始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又那么心软就妥协了呢?再过三日是李铮的生辰,原本是打算把自己要退出朝堂的消息当做礼物,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如今倒好,惊喜定然是没有了,说不定剩下的只有恼火。
但是翻身又想,若是此时离开,自己就真的能半点也不挂念,安安心心的嫁人洗手做羹汤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无论尉迟晞如何心思,在她眼里那就是自家孩子,总会在心里给他找到托词和解释,便自然而然的劝着自己该无视的无视、该理解的理解。
“老爷,前头、前头似乎出了些事情……”外头传来下人支支吾吾的说话。
秦亦也听到外头似乎有些嘈杂,但是她现在心情不好,便也没心思去管那许多事情,只淡淡地吩咐道:“打发人拿着我的帖子去叫巡捕衙门来人,让他们秉公而断。”
外头沉默了片刻又犹犹豫豫地道:“老爷,您最好还是下来看看,小的看着那人像是舅老爷。”
下人口中的舅老爷,就是桑布的哥哥桑卓,秦亦奇怪他怎么会在街上,但也没太当回事,就唤了停车开门,没想到出来一看,随即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桑卓学着京城纨绔子弟的模样,左手拎着鸟笼,右手转着核桃,脖子后头的衣领内海插着把扇子,整一副街头混混的标准打扮。正在腆着脸都弄人家不知哪家的小娘子:“美人儿,跟大爷回家去,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让你享受不尽。”
“你松手,你放开我。”小娘子挣扎不已,引来了许多的围观百姓。
真有出来打抱不平的人:“住手,你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也敢如此放肆。”
桑卓先是一愣,而后便满脸不在乎地说:“别拿天子出来吓唬我,老子的妹夫就是天子近前的红人,再说这也不是外人,是我家娘子,我们夫妻拌嘴与你何干!”
“这位官人帮人可要帮到底的,莫要听他满口胡吣,哪个是他家娘子!”小娘子脸涨得通红,帷帽也早已被推搡的掉落一旁,被看热闹的人踩了好几脚。
“娘子,你就莫要与为夫生气了,快快随我回家去罢!”桑卓说罢就伸手去揽那小娘子的肩膀。
忽然就听到一阵怒喝:“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捆了带回宅子!”
桑卓的手还没搭上小娘子的肩膀,就被两个家丁从后面按住,登时没了还手之力,嘴里却还骂道:“我家妹夫是做官的,今日入宫就陪着皇上的,你们若是惹恼了我,定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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