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来说,更希望秦亦闹出来,哭出来,哪怕打砸东西,也比她现在这幅模样来的要好。
她抽出袖中的手帕,帮秦亦将嘴角残留的药汤擦拭干净,坐在她对面,又开始每天的功课,这也是太医吩咐的,要多跟她说外面她熟悉的人和事情,不能放任她将自己这样封闭起来。
“秦亦,尉迟殷背后的主使之人,终于找到了,你猜是谁?竟也是皇族之人,是尉迟晞五皇叔的亲生女儿,算起来与尉迟殷也是表亲,他俩居然还违背人伦地在一起,甚至还谈及婚嫁了呢。你说是不是太荒唐了。”桑布一边给秦亦按摩双腿一边说,她平日里自己几乎都不走路,也不活动,无论把她扶着坐在哪里,只要没人去管她,她便能一坐就是一天,桑布只好每天一闲下来就给她按摩手脚,扶着她在园中走上几圈,不然她这样呆着,总有一天要变成废人的。
秦亦只半垂着头,盯着石桌表面的花纹,似乎能看出什么玄机一般。
不过桑布也不管她有没有回应,继续自己说道:“我昨个儿听皇上说,原来他五皇叔当年很受宠爱,但最后的传位却不是给他,原因到底是什么,现在先皇已经不在,估计也没什么人能知道详情了。不过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没有当时以卵击石地去谋反,而是借机逃出宫去密谋造反,谁知道这一躲就是二十来年。”
“之前岭中的各种混乱,还有老王爷的死,都是他一手计划出来的,并且还不知这些,他跟京朝周围的各个国家都有联系,当初齐国因为受灾来求借粮,就是他暗中资助了齐国,才让他们稳住阵脚,最后还娶走了公主。后来的江南匪患也是他在中间穿线。撺掇着齐国搞出来的,不过齐王那人太小心谨慎,白白浪费了进攻的机会……他还做了好多好多事,对了,最最意外的,你可知道苏茗苏铭的母族为什么能暗中开始筹谋?就是他给了粮食和银两,还从他母族换去了许多训练有素的密探呢,真是的,原来以前好多监视咱们的家伙,里头竟有苏茗那边的人,真是别扭死了。”
“说到苏茗,玉枳王上最近估计是要不好了,苏铭已经赶回国了,皇上也派了禁卫跟去,并且在边境开始集结兵力,说给苏铭做后盾,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便应该是玉枳王了,而不再是那个身份卑微的质子,他终于能将他母妃的尸骨从外圈迁入皇陵了。”一说到苏茗,桑布的面部线条微微柔和,眼中也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惦记,也许还有对未来的茫然。苏茗这回走前,一直求自己跟他一起回去,希望自己能够出席他的登基大典。但无论心里多么想去,一念及秦亦现在这般模样,让她如何能够走开。都走了大半月都没来一封信报平安,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他回国肯定很忙,有璟朝的威严不会有事,但还是禁不住地担心不已。
见自己的思路似乎飘远了,桑布急忙拉回来话题说:“哥哥现在在北襄郡。生意已经做得极好,人虽然还是有些……不过你和苏茗派去的人,将他看得极紧,钱财房产都在娘手中握着,他经过几次教训,便也终于安稳下来,听说嫂嫂已经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有空能去看看就好了。”
桑布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也不见秦亦有一分反应,最后只好说:“李、李家……”
秦亦的眼神闪动一下,目光从涣散呆滞的状态渐渐聚焦,落在桑布的身上,神情明显是等着她继续说下文。
“你……”桑布有些气恼,“你气死我了,你现在除了听到李家,别的什么事都提不起你半点儿关注,难道除了他家,你就连我们也都不要了?我们这些人在你心里都没有任何位子是不是?”
秦亦不想说什么,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多久没说话了,似乎连自己也记不清了,这么久以来,桑布在自己耳边,每天都念叨着朝中的大事小情,自己也明白这都是尉迟晞让她做的,但是真的不想听,觉得跟自己毫无关系。也许现在唯一撑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尉迟晞说,只要你还在一日,我便绝不会动李家半分、既然如此,那便活着吧,不能与他一同赴死,便留在这个只剩自己的世上,好歹算是替他尽上几分孝心。至于自己,这条命能撑到什么时候便算什么时候罢。
园子门口传来声音:“叩见皇上。”
“都起来吧!”尉迟晞今天的神色似乎有些欢喜,大踏步走过来道,“阿布。给你道喜了。”
“见过皇上。”桑布俯身行礼才问,“不懂皇上的话,何系之有?”
“今日北边儿传来信儿,说是苏茗已经顺利登基,并且附带私信一封,说要求娶你为妻,求朕准他。”尉迟晞一撩袍襟在桌前坐下,也不介意地端起秦亦面前的茶水便喝。
桑布垂下眼帘装作没看到,心里却还是欢喜得很,他终于得偿所愿,在一想到求娶之事,也忍不住脸颊耳畔地泛起红潮。
“阿布,你说朕该如何回他?”尉迟晞故意逗桑布道。
“自然是答应……”桑布的话脱口而出后,看见尉迟晞脸上的促狭笑容,才猛地住口,扭身走到一旁。
尉迟晞转头看向秦亦,脸上的笑意便随即减弱了几分,但还是强笑着说:“秦亦,你说我将阿布认做妹子,然后以咱们璟朝公主的身份嫁过去可好?保管在玉枳没人敢欺负她,包括苏茗那小子都不敢。”
秦亦只是缓缓颔首,却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尉迟晞叹了口气,又开始说起朝中事情:“今日云相又跟我上折子告老,我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胁迫我推行新政,说实话,真是恨不得当朝准了就让他走,可是如今边境还未结束战斗,相国在朝中的影响力和稳定人心的作用,却又是旁人没法比的,真是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抬眼看看依旧没有表情的秦亦,忍不住微微哀声道,“秦亦,你怎么就能狠心到这个程度?半年了,你除了能穿起吃饭,你哪里还像是个人?李铮死了便连你的魂儿都带走了是吗?你心里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桑布心叫不好,在秦亦面前,李铮二字可是大大的禁区,更何况还提到了死字,这下估计又要闹上几日放能好了。果不其然,尉迟晞的话尚未说完,秦亦便扑簌簌落下泪来。桑布也顾不得什么尉迟晞的身份,忙上去轻推他道:“陛下何苦又来刺激她,又不是不知道,每次这样便要哭上几日才能渐渐好起来。”
尉迟晞看着无声落泪的秦亦,也有些后悔不迭,只好起身道:“你好生哄哄她,朕先回去了。”
不料他转身刚要离开,却忽然觉得被人抓住,低头一看,是秦亦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画中世界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画中世界
大半年来,这也许是秦亦除了流泪和发呆之外。唯一自己主动做出的举动,让尉迟晞和桑布都喜出望外。
尉迟晞忙停住脚步,蹲下身平视着她问:“有事吗?是想让我陪着你吗?”
见秦亦却一直盯着他的袖子,他也顺着目光看去,原来自己的袖子上沾着一块污渍,便笑着说:“哦,原来是衣服弄脏了。”
秦亦看着那块污渍,心里百感交集,这是多么熟悉的痕迹,虽然是染在龙袍的上,只打眼前飘过,但是她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居然是油画的颜料。虽然并不如以前自己用的那么精良和颜色纯正,但可以肯定那是油画颜料。
她的脑中不断闪过记忆的片段,有的现代、有的古代、闪过最多的,还是那幅已经深深刻在脑子里的油画,那一直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园子,以及园子里那个一袭青衫的背影,说不出为什么,从第一次做这个梦,她就有感觉。那个人是在等着自己,虽然每次都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坚信只要自己见到他,便能一眼认出他,因为那背影是那么的吸引着她去寻觅。
所以她将自己的梦画出来,飞檐画栋,错落雅致,廊亭回环……她笔下流淌出来的,是一座古典的园林,最后她在其中画出那个身穿长衫的背影,当她画完最后一笔,笔触还是湿的,她却忍不住伸手去碰触……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云涛焦急的脸。当她终于明白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事情什么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个跟梦中几乎一模一样的园子,所以她心里告诉自己,这是老天让我来找那梦中之人。
却不想还不等她去寻觅,却已经卷入纷争,从最开始的随波逐流,到增添了越来越多的牵挂和不舍,她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忘了自己的寻觅。
因为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里已经全是那个满是英武之气的男子,是他别扭的喜欢,是他呆呆的关心,是他一说到征战便露出的豪情……所以虽然还时不时地会做那个梦。自己却早已经芳心旁系,竭力去回避对那梦境的挂念。
但是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口口声声说会娶自己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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