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能让老爷子知道这丫头风流无度,家中夫郎好几个,他那爱徒决不会是第一个大夫君,也决不会是最后一个小夫郎,不前不后,委委曲曲做了个老二。
疑似故人来(六)
易数斜倚在被垛之上,房内灯影照得四壁里暗影幢幢,耳边听得屏风那头水声哗啦啦响,他因颜面之故,轻易不愿示人,房中也只留了卫老爷子在屏风外盘膝而坐,寂静得令人心慌。卫老爷子虽有仁心仁术,不拘男女小节,但南宫南初次医人,又加之境况尴尬,幽澈深目不由睁开又闭上,只不敢去看她。浴桶内盛了大半桶黑漆漆的药液,较之于南宫南的拘谨之态,英洛反倒极为坦然,她只轻声道:“请你闭上眼!”南宫南依言而行,只听得衣物窸窣之声,那人轻声道:“好了!”他睁开眼时,只看得到她的乌发披在桶外,只露出一张雪也似的面孔来,眸子漆黑若寒潭,不见半点波澜,漆黑的药汁将她的全身淹没,还剩下一截如玉般的脖颈,那情形看来颇有几分诡异,她似乎被这黑色的药汁吞没了身体一般,令人心惊。
“该我了!”他故作轻松,扯开了腰带,只见英洛立时闭上了双眸,面颊似被这药水的热气熏红了几分,眨眼间他已全身尽脱,只余短短一条亵裤,扑通一声跳进了药浴之中,溅起无数水花,打湿了她的脸庞。英洛怒瞪他一眼,无声的张了张口,看那口型约莫在质问:你故意的?只因屏风外面还有旁的人,她并不敢高声喧哗。
南宫南微笑着点点头,二人相对而坐,屏风外面已响起卫老爷子的声音:“你二人气守丹田,抱元归一。”因着她身份敏感,此时也只得冒用了南宫南奶娘的女儿阿白白的名字。
英洛偷偷看一眼南宫,见他早已端坐如松,双眸微闭,她也只得失望的尝试着盘膝而坐,其实她对打坐一窍不通,不过似模似样做个样子罢了,至于气守丹田,丹田在什么地方,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更遑论似形而无形的经脉之气了。
“南儿,以金针刺她全身要穴,百汇,风池,天鼎,膻中,气海……”
桶内黑漆如墨,浴桶一旁近手之处放有一高凳,其上盘内盛着金针,譬如百汇还在头顶,倒算不得什么,但风池却已在胸锁乳突肌之间,南宫南额头汗滴密布,颤微微伸出手去,触手肌肤温腻如玉,心跳立时如擂鼓一般,既不能透水而视穴位,只能但凭手感抚摸而下,方才能确定准确位置,更不用说天鼎在胸锁乳突肌后面,最要命的却还是膻中穴,恰在双乳连线中点处,他沿着锁骨而下,只觉喉咙口燥渴,虽闭着眼睛也还能畅想一遍刚刚摸过的优美小巧润致的锁骨,冷不防手下握住了一处暖玉,柔软到令人不可思议,大脑有一刻的空白,他方才后知后觉想起那是她胸前高峰,骇然缩回手去,几乎落荒而逃,哗啦啦一声激起水声连连,屏风外的卫施惊讶道:“南儿,出了何事?”
南宫南结结巴巴,“没……没……事……”双目不小心撞进那人眸中,只觉那眸光之中饱含了羞窘酸涩坦荡诸般情绪,望之令人心酸心醉,不能自拨,但她的声音却极淡,低低道:“既然没事,就继续吧!”轻轻阖上眼去,只余睫毛如双蝶静栖,微微轻颤。
南宫南只觉平生从未有过的狼狈,鼓起勇气来再次伸出手去,这次他虽仍是摸到了那团软玉,但好在终于不致紧张的一把推开,忍了全身燥意寻到了膻中穴,扎了下去,再慢慢向气海而去。
一时里金针刺穴已毕,英洛正大松了一口气,只觉自己身如陀螺,已转了半圈,背向南宫南而坐,却原来是他遵从卫施吩咐,欲用真气流转激出潜伏之毒,可惜卫施与南宫南百密一疏,总以为她就算不是一二流高手,总还有一些内力基础,哪知真气注入英洛体内,南宫南大惊失色,只觉自己的内力如泥牛如海,再难寻觅,忍不住“诶”的一声,却已被卫施捕捉到这一瞬间的惊讶,急忙问道:“南儿,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南宫南真气激荡如江河入海,仍在源源不断,倒是也不敢怠慢卫施,急忙道:“卫伯伯,阿白全无内力……”他就算是武林后起之秀,慈心诀练到了第八层,也不敢保证能用真气将她全身经脉打通,逼出潜伏毒素,倘若到时办不到,不但英洛不保,恐怕自己也必将遭到反噬,生死难测。
卫施大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再无它法,不如由得侄儿一试罢,成与不成,听天由命!”他咬牙而上,真气汹涌,一波波注入英洛体内,英洛本来体虚,只感觉体内似有一条火龙乱窜,所向披靡,一股锈腥味涌进了口中,她咬咬牙忍着没吭一声,这湿热的液体便沿着嘴角缓缓流出,渐渐化入水中,体内烈火肆虐,头痛欲裂,熟悉的疼痛渐渐涌了上来,似乎比往日更痛更猛,她恨不得以头拄地,只盼昏了过去,哪怕脑仁碎了也没关系,只要停止了这痛楚,耳边传来遥远而慈详的声音:“阿白姑娘,金针催动,药液蒸浴,催动毒发,是要痛楚一点,只要捱过去了,或许有一线生机!”
她的耳中茫然的残留了这些碎片,只感觉口中有热流奔涌不竭,鼻端是草药与血腥之气,终于抵受不住身体之上的巨痛,一声惨叫,脑中惯常忍得多了,下意识噤口,牙齿狠狠咬下去,钻心的巨痛来临之前,她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试试在百度搜索“”
她这一声惨叫之后,南宫南只感觉面前的人身体软软垂了下来,向后倒去,正正落在自己怀中,他收势不住,真气正在奔涌之间找不到喧泄的出口,便如江水束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概因他运功专心致志,忽略了身周之事,此时方发现桶内血腥之气极浓,决不是自己吐一口血能有的气味,连忙将已经奄奄一息的英洛从自己怀中揪出来,她已五识不明,倒下去之时已经沉进了黑色药液之内,被南宫南揪出来以后,嘴角兀自有紫黑色血液汩汩而流,瞧来触目惊心,直吓得南宫南乱了方寸。
屏风之外,卫施闻得英洛这声惨叫,心知有异,但又不便入内,只得连连问道:“南儿,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阿白昏过去了,吐了好多紫黑色的血!”南宫南抹一把她唇角的血,见那浓烈之色非但不减,竟又涌出来许多,只吓得手脚发颤,只听得卫施吩咐道:“将金针拨下来,先替她把衣服披起来,我要进来看看怎么回事。”
倒是床上的易数,闻得惨呼声,心头大跳,只觉这声音再不是早间听到的那麻脸女子暗哑的声音,而是极为熟悉的声音,竟与那人的声音极为相似。
自大哥成亲之后,他便离京,再不曾踏入长安城半步,天南地北到处跑,有好几次路过长安城,他遥遥望着那巍峨雄伟的城楼,想象着长安城内的繁华绮丽,迷梦神伤,终究拨马而去。
如今乍然在异地听到那一声惨呼,他不由摇头暗笑,果然天长日久,极容易出现幻觉,竟是连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也能听成是她的不成?名满西北的征西将军,传闻中那是生死之间不会眨眼的人,怎么会痛的惨叫呢?
屏风后面的南宫南极为诧异道:“卫伯伯,这金针,这金针竟然变成了黑紫色……这……”
却是卫施连连道:“你快将她裹起来,老夫进来替她把脉。”说着已经抬脚进去了,只见南宫南全身温漉漉的站在浴桶里,怀中抱着的女子长衫尽掩,面如土金,唇角不断有紫黑色的血流出来,她却早已昏了过去。
卫施上前拖出她一只胳膊来,探了探脉象,再探探鼻息,尚存一线生机,但何时醒来,却是未知之数。他只得怅叹一声,道:“一时半会,老夫也不能确定。只是这毒从前也未曾解开过,如今只好死马权当活马医了。只是这毒难缠,一时半会她的身体也经受不住,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再来可行?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体可曾受损?明日行是不行?”目光关切慈蔼,南宫南怀中正抱着温香玉暖,虽担足了心,但闻得卫施所言,一时半会伊人并无性命之忧,倒是放下提着的一颗心来,复又思及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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