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成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傲慢地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
童小悠太了解他的心理疾病,于是替他开口:“他想知道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路任微微张口,那话就在他的嘴边,只要动一动舌头,就可以将一切都告诉儿子,告诉星成他从没有一刻不挂念他们姐弟。星瑜车祸身亡的时候他比谁都想代替她去死,出殡的那天他远远站在公墓的一侧,看着自己从小抱到大的女儿变成一捧灰被送入黄土,他的心在一瞬间就彻底死了。如果当初生病的人是他,也许他们的孩子不会是现在这样,苏衡会比他将他们照顾得更好。苏衡真是狡猾啊,她带着所有美好的回忆走了,幸福圆满的家庭、青春阳光的女儿、聪明伶俐的儿子,而他呢,只怕到了垂死之际都会永远记得那一幕的黄土白骨,承受着凌迟之痛。
他咬牙,将痛苦逼回身体里:“一切就是你看到的、知道的那样。”
陆星成环视了房间一周,冷笑了一下:“那你何必扮演痴情的模样,让我觉得恶心。”他转身就要走,童小悠张开双臂将他拦下,她看向路任质问:“你和我说过,不能挽回的事,说出原因也不能得到原谅。可是原谅是一回事,知情是另一回事,无论事情是怎样,他和星瑜姐都有权知道真相。”她的目光坚定又明亮,有着决不放弃的坚持,“我爸爸和我说过,对别人最大的尊重就是不要隐瞒,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只要他有知道的权利,我们就没有资格去剥夺。”
陆星成握住童小悠的手,回头看了路任一眼:“他是不屑于告诉我。”
“我……”路任开口,隔了许久,他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收起你的歉意吧。”陆星成说,“明知道抱歉依旧还要去做,那歉意本身就是一种虚伪。”
“我们走吧。”他低头看向童小悠,“你的善意在恶意面前是毫无意义的。”童小悠还在犹豫,陆星成已经决绝地拉着她向外走。
“啊——!”二楼传来让人不寒而栗的惊叫声,尖锐的叫声犹如深夜里猛兽的嘶鸣。陆星成和童小悠都停下了脚步,童小悠疑惑地看向路任。路任脸色惨白,是一种惊恐但不意外的表情。
急促的脚步声从二楼冲下,保姆的叫声先传了过来:“太太!太太!您怎么拿着刀!”
没等他们回神
,程佩玉已经冲到了书房门前。她披头散发,犹如一个真正的疯子,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童小悠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充斥着恨、怨、怒,还有悲,像极黑夜的天空,没有一丝积极明亮的存在。
她紧握着刀柄,利刃夹着风挥过来时童小悠已经彻底傻了,动弹不得。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瞬间,陆星成一把将童小悠推开,而路任则扑上来冲到陆星成的前面。
十公分长的刀刃完完全全没入身体中,鲜血涌出来的时候带着黏稠的浓度,每一滴都重重地落在地上,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程佩玉突然狞笑了起来:“你可真爱你的儿子!”她的目光里没有任何的慌张,像被一种癫狂到无畏的情绪所主宰。她利索地从路任腹部抽出刀,挥向陆星成,然而刀刃却被人一把握在手掌心里,两种不同的血液顺着刀尖滴落。
路言之从二楼赶来,他的右臂隔着衬衣渗出血来,像是之前就已经与程佩玉发生了争执。童小悠手忙脚乱地给路任止血,陆星成与路言之相视一眼,他拿出手机拨打120叫救护车,路言之则死死抓着刀刃。程佩玉试了两次都没能将刀从路言之的手中抽出:“你疯了吗?放手!只要妈妈杀了他,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可以抢走我们的东西了!”
“是你疯了!”路言之大吼,“我们还剩什么!这个家还是家吗?你已经毁掉一个家了,你还要毁掉另一个吗?”
“那是他们活该!他们该死!是他们的报应,我什么都没做,我的家谁都不许夺走!”程佩玉歇斯底里地怒吼,她眼中除了杀意毫无其他。
“你已经要杀人了,你还说你什么都没做?”路言之忍着剧痛伸手指向路任,“他如果死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程佩玉回过神来,看向面无血色、一身鲜红的路任,她的目光闪过片刻的迟疑,然而立刻大笑起来:“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去找苏衡那个贱人!如果不是为了救苏衡,他是不会和我结婚的。我不能让他们团聚,我要他们这辈子都生离死别!是苏衡把他害成这样的,是苏衡让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有的一切都是苏衡,我要他恨她,怨她,一辈子都因为她而痛苦!”
挂上电话的陆星成怔怔地站在那里,路任艰难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有气无力地说:“可是我爱她啊……”
程佩玉一下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路言之趁机将她手里的刀一把夺下。
“所以,这件事到现在我们可以知道真相了吗?”路言之咬着牙说,“就算我是个外人,我也有权利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哈哈哈……”程佩玉看向震惊的陆星成肆意地笑起来,“很可笑吧,你和你姐姐像个傻瓜一样被骗了二
十多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他的眼里苏衡就是全世界,我们都是不值一文的东西,我、言之,还有你和你姐姐,都是他嫌弃的垃圾。他当年像丢垃圾一样丢了我,后来就像丢垃圾一样丢了你们。所以我才要报复他,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呢?你应该和我一起,让他痛不欲生,让他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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