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孚围着谢庆文大吼大叫,吱牙咧嘴地恐吓。明夷举起细竹条,说要动用家法,它才走到一边趴下,远远地监视。
谢庆文是奉母亲杨希华之命,前来给明夷介绍对象。男方是她丈夫的熟识。她从提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明夷看。一个白净的男人,戴一副挺时尚的方框眼镜。谢庆文说,他叫周权,土生土长的宁城人。他的父亲是电力公司的退休干部,他是独生子,也是星光电力的编制人员,在天然气公司工作。家中经济条件不错,有三套房子,父母住一套,他住一套,还有一套出租。
“我和琛琛她爸去他那打过麻将,房子是三室两厅,装修很讲究……”
“可我没打算嫁给一套精装房。”明夷打断道。
谢庆文表情尴尬,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妈说找个有房子有稳定工作的,你结婚后才有保障。周权和琛琛她爸认识很久了,是家里的常客,我们都了解他。妈说他性情随和,又懂人情世故,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我性格乖僻,又不通人情世故,怎么合得来?”
谢庆文本不擅长说辞,一再被明夷顶回来,不由语塞。两人陷入沉默。中孚不耐烦地直起身,呜呜低吠想要发作,看看明夷的脸色,又忍住。
“妈跟周权说了你的情况,因为家里没有你的照片,就把你的手机号码给他了。妈说宁城不比大城市,女人结婚早,像你这个岁数小孩都快上小学了。”临走时,谢庆文想,一定要把母亲的话全部转达,又道:“妈还说,没有家的女人像无根稻草,女人最大的不幸莫过于孤独一生。你就考虑一下吧?”
明夷送走庆文,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中孚紧挨在她脚边坐定。网页半天打不开,明夷盯着显示屏,眼前一片荧白。她想起丁小玦用黑笔框出的那句话。那不是危言耸听,阴阳互济是自然规律,任何背离自然的行为都暗伏危机。
正在失神,手机铃声响起。明夷接通电话:“你好。”
“明日休息,下午一起喝茶吧。”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请问你是谁?”
“我是需要你的人。”对方振振有辞。
明夷不禁好笑,说道:“那得问它同不同意。”
她将手机伸到中孚面前。中孚以为是好吃的,摇头摆尾地凑过脸来嗅。一个没滋没味的玩意儿。它懊恼地抬起头,怒吼起来。
明夷关掉手机。果然是骨肉相连呢,她这边刚碰到睡觉的困扰,她生母就扔来个不错的枕头。恰逢其时,称得上心电感应。可是,总不能因为怕得癌症,就找个男人来理疗吧。
论坛里,一个叫“专打蟑螂”的网友发贴道:我是一个公务员。我老老实实地工作,随时留意领导的脸色,随时被外面的人指责;我勤勤恳恳地工作,出国考察没我的份,连升三级更非我的命;我朝九晚五地工作,早上伸长脖子等在站台,大口大口吃清洁工扬起的灰尘,晚上挤在慢吞吞的公车上,眼睁睁看那些小车一溜烟过去,尾气全进了我的肺里。好不容易大礼拜了,为了应付一茬接一茬的等级考试,我还得窝在屋子里啃书死记。我感觉自己是头郁闷的牛,谁都可以来踹一脚,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不明不白地屠宰掉。
瞧瞧你那名,干嘛非要专打蟑螂呢?人完全可以活得诗意一些。有人回复。
如果可以,我想打球打的,甚至打架。可惜轮不到我做主。只有打了这令人生厌的蟑螂,我才能把自己先养活着——也只是象个人样活着。我说过了,我是一头郁闷的牛。
“小草骑墙”跟贴道:我曾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努力地考鲁迅文学院。考了三年,都因英语差几分没过关。我不明白文学同英语有多大关系,尽管我的其它科目非常优秀。因年纪渐长,我进了政府职能部门工作,不知不觉十年了。我的梦想是办一份报纸,也只是梦想,不可能实现的。
凡事皆有可能。有人反驳。
一件太实际的事,不是想就可以的。现实如此。就说办报,资金、市场先不谈,审批且异常烦琐,涉及一层层的关系。立场也是个问题。一个媒体要存活,要迎合受众的口味,更要是上级的喉舌。这有悖我的初衷——不从流,自由地思想。我的报纸大概只有极少数人会看,如何活出来?
人生很多选择,尤其是重大的选择上,往往是身不由己。冯家蒙曾说,我们只能掌控人生的鸡毛蒜皮。 再一次刷新后,页面的文字突变。明夷迷路般呆了呆,随后意识到:帖子被删了。
许多时候,言论只是稍纵即逝,如同思想的一闪光。性子急的,会不依不饶要斑竹给出说法。见惯不惊的便不再当回事。我说,你删;我又说,你又删;我继续说,你继续删……你拥有删贴的权利,我坚守说话的自由。
除了不能填饱肚子,网上应有尽有。网上的交往也与日常无异,看得到模样,听得到声音。虽不能*,但更适合意淫。少了面对面的拘泥形式,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想像对方有着梦中情人的脸和身体。一切称心如意,不存在后顾之忧。
明夷上网的原始动机很简单。缺乏弄潮的本事,又没有从流的性情,那就在网里晃晃尾巴。姿态上局限是局限,心态尚算悠游。网里的一条鱼。
她是个相当敏感的人,迷信直觉。往往跟人聊上几句,就能判定对方是否合自己的口味。唯一花了她太长时间,却越来越看不透的,是她自己。她总是对别人失望,对自己迷茫。这导致了一个致命的后果:很多道理她明白,谋取的方式她都懂,然而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的脸上,始终有抹孩子的神气。眼睛黑亮,底蕴幽蓝,寻不出半点风霜世故的影迹。那是被丰盈的想象生活滋润着的。小孩子最是想象力丰富。沉迷于此的人,自然不那么容易长大。她的心始终稚气犹存,整个的不定性。时而洋溢,时而低落。更多时候,是沉静的清寂,寂寞沉入了骨似的,迷迷惘惘的,颓唐着。
网络的出现拯救了她。自娱自乐的心理同网络完美接轨,长年的想象生活延展开去——那里人山人海,多姿多彩。一个端口,连接着一番截然的天地。象桃花源的密洞,心可以进去,情可以进去,思想意识都可以,只有呆板的躯壳和公式化的附件留在原先的世界里。
有好些语音聊天网,现实里实在闷得慌了,她爱去那听听人声。各种声调的方言,五花八门的脏话,说笑声、骂架声,抑扬顿挫,轻柔地狂暴地直逼耳膜,真切得使人眩晕。
现实里饱受的屈抑,籍网络大肆宣泄。反正互不相干,得罪了就得罪了,无甚损失。很多上来恨恨地骂上一通后,扔下话筒就走人。如果意犹未尽又适逢对手,便立即对垒起来。抢不到话筒插不上嘴也不要紧,尽管在下面打字推波助澜。个个狗血喷头的一屋子人,倒玩得兴致盎然,舍不得走。
江城3是她常去的房间。据说那是所有公房私房中最文明的一间。文明的房间有一点弊端,不够热闹。白天黑夜挂在房间的都是那群熟客。
恋旧的人哪里都有。去同一个地方,玩同一种游戏,听同一首歌,说同样的一些话——困于某一类习惯或情结。
来江城3的大抵不好骂人,更可能是不擅长骂技。这样的人心绪较为平和,自然话也不多。要么是相识的捉对私聊,要么一声不出地听聊。 她总是一边听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边在别的页看新闻。常常会突然静下来,人全*了似的。转到房间,一长串名字依然在目,一动不动,仿佛通通睡着了。
深夜,休复常在那里放歌,不流行而有意味的一些歌。有时放有声小说,幽缓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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