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业了
我傻傻的坐在公园的石凳上,看着地上一只只忙碌着的蚂蚁,脑子里盘算着如何用口袋里仅剩下的十元钱来渡过这还需要“上班”的日子,在信息城上班时的摊位老板收了客户十万定金跑了,剩下的那点货物被气急败坏的事主搬光,我也就理所当然的失业。
工作已经丢了快半个月了,害怕妻子担心所以一直没敢告诉她,每天吃完早饭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出去“上班”,然后就找个录像厅呆上一天,除了上厕所基本就不挪窝,困了就直接趴在椅子上迷糊一会,醒了再继续看屏幕上根本不知道在演些什么的影片。糊里糊涂的混了十来天,答应帮忙找工作的朋友也一直没有来信,打电话问了几次总说再等等,我倒是想等,可口袋里原本还有的二百元钱等的只剩下十元了。妻子刚刚生完孩子,不能出去工作,就在家里干一点手工活,一个月挣个三五百元勉强维持着日常的开销,我上班时的一千多元工资用来支付房租水电以及孩子的奶粉钱,每个月底都是花的一干二净,一年里有十一个月我的银行卡余额是零,只有临近年关的时候,才会有远在沈阳的大哥给我汇来的一两千元进入卡中,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兄弟不争气,害怕没钱过年,总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偷偷积攒了一年的私房钱给我汇过来,也好让我在过年的时候不至于过于寒酸。
口袋里的二百元钱还是刚丢工作时收回来的货款,反正老板跑了,就顶了他欠我的十几天工资,虽然还差很多但也只能这样了,总比一分钱拿不到好。伸手摸摸上衣口袋里带着体温的那张十元钞票,心里的滋味儿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看来这几天录像厅是不能光顾了,剩下的这点钱还要时不时的解决一下自己的烟瘾,只能在公园或者找个安静的角落,在躲避熟人目光的同时看风景看蚂蚁看美女来打发时间,期待着帮我联系工作的哥们能在我山穷水尽之前来个好消息。
电话响了,是妻子打来的,“老公,下班的时候记得顺路买点菜回来,我刚才出去给孩子买奶粉钱花光了。”妻子的话让我心里一阵酸楚,可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用非常轻松的声音问她:“好,你想吃点什么?下班的时候我买回去。”“随便吧,简单的买点就行了,别乱花钱啊。早点回来,我挂了啊。”妻子温柔的回答着挂断了电话。可我的心里却如同刀绞,生完孩子后妻子的营养一直跟不上,有时候甚至几天里都是吃同样的一种菜,导致奶水严重不足,没办法只能给孩子喝比较便宜的奶粉维持着。妻子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不管多难多苦,回到家时我总能看到她温暖的笑容。每当看到孩子含着妻子的乳房吸不到奶水啼哭时,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男人的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深的愧疚。
看看时间已经可以“下班”了,骑上自行车到菜市场精打细算的买了两样青菜,付完钱后我的全部家当就只剩下五元五角正。回到家时妻子正在水池边洗衣服,看我拎着菜进来微微的笑了笑说:“炒菜时轻点,孩子折腾了一下午刚睡着。”我答应着放下手中的菜,蹑手蹑脚的来到熟睡的女儿跟前,用手轻轻的触了一下她微微蠕动的小嘴,无限的柔情顿时将心中所有的烦恼驱散的无影无踪。
晚饭时妻子告诉我该交卫生费了,明天上午来收,我笑了笑说:“交,家里是不是没钱了?”边说边掏出那张五元大钞递到她的手里,妻子点了点头问:“你身上也没钱了吧,中午吃饭怎么办?”我站起身拍了妻子肩膀一下,“放心吧老婆,老板管饭,饿不着我。”妻子这才安心的低下头继续吃饭。
收拾完桌子,妻子安静的坐在我身边注视着身边熟睡的孩子,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怕一时控制不住让她看出点什么,顺手抽出一支烟起身出了卧室,深深的吸了一口,心情平静了许多。妻子看我到外面抽烟,也跟了出来,双手揽住我的胳膊依偎在身上。“老公,我记得老王的网吧还欠咱几百元钱,都有两年了吧,你还有十几天才能发工资,明天有时间你能不能再去问一下,让他先给点,也好应应急。”我在外面的事情妻子几乎从来不过问,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的,我们是真的遇到困难了。其实她要是不提醒的话我还真忘了,因为要了很多次都不给,每次都生一肚子气,基本算是没希望,无期了。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话长,两年前我自己曾经开过一个小店,经营一些小的电脑配件,主要是键盘鼠标风扇等占用资金少的东西,因为跟老王老早就认识,所以到店里拿货的时候就放心的给了他,说是网吧刚更新了一批机器,手头有些紧张,让过几天再去拿钱。一共就是几个键盘鼠标,算起来还不到三百元,就痛快的答应了,再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搞好关系,以后他能多用我的货。事后去过两次老王的网吧,都说手头比较紧张,让再缓缓,因为钱数少,也就没好意思再去,只是嘱咐他方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小店经营时间不长就倒闭了,原因就是资金太少,存货少品种单一,遇到要现货的大客户就只能眼睁睁的看人家到别家店里去,最后只有关门大吉了。自己的店关了以后就到信息城找了一个摊位给别人打工,一直到老板跑路自己失业。这两年里有时想起来或者路过老王的网吧也曾进去问过钱的事,总之都是以各种理由把我打发了,看到网吧里近百台机器几乎全满的场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老王拿不出三百元钱还给我。可碍于男人的脸面,如果因为这区区的三百元钱跟他闹起来,让朋友们知道也够丢人的。这半年来在街上遇到过老王几次,不是旁边有人就是匆匆而过,钱的事再也没有提过,我已经不报希望了,估计老王也是这么想的。
今天经妻子这么一提醒,把这笔陈年旧账又勾了起来。这三百元钱对于现在身上只有五毛钱的我来说是一笔巨款了,我看了一眼依偎在身边的妻子,想想明天可能又会遇到用钱的地方,决定再去碰碰运气,“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去老王的网吧看看,晚上他肯定在那里,白天去还真不一定找到。”我扶了一把妻子,转身进屋拿自行车钥匙,妻子嘱咐说:“去了好好跟人家说,别火,实在要不回来就算了,别为了这点钱闹矛盾。”我一边答应着一边骑上车子,再一次踏上了讨债的征途。
(二)欠钱的是爷
推开网吧大门,一股混合着无数种味道的气体扑鼻而来,顶的我一阵犯晕,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嘈杂的说话声,椅子拖动摩擦地板发出的吱吱声不绝于耳,一个个稚嫩的面孔在电脑屏幕前痴迷的忙碌着。网吧开在学校附近,光顾这里的大多数是临近这里那所职业中学的学生,这样的学校管理松懈,也就难怪这些祖国的花骨朵无所顾忌的上网聊天玩游戏了。
老王坐在收银台里面,似乎也在电脑上忙碌着什么,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没抬就职业性的问了一句:“上网还是找人?上网就过来拿卡。”我没有应声,径直走到收银台前轻轻的敲了敲柜台开玩笑的说了句:“王老板忙什么呢,又在忽悠哪个少妇?”老王听到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来了,先随便找地方坐吧。”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我没有继续说什么,自己就近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歪头看电脑前的男男女女。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可能总把我这样晾着老王觉也不是太好,他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看他过来了,我赶紧搭话:“王老板生意不错啊,上座率挺高,你看方便的话把我那个小账给结一下?”我直奔主题,没有绕什么圈子,反正他也知道我的来意。老王咳了两声,“兄弟,别笑话我了,生意好什么,等去电费工人工资和各种费用,一天剩不下几个钱,勉强维持,这两天正准备转让呢。”老王说着又用手指了一下正在忙碌的两个小伙子,“他们两个的工资我都三个月没发了,你那点钱缓一段时间再说吧。现在手里真的没有钱!”其实我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想给的话早就给了,也不可能一拖就是两年,但自己现在山穷水尽,既然已经来了,就不想空着手回去,多少要一点也好救救急。我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平和的说:“这么大的网吧开着,总不至于连三百块钱也挤不出来吧。”老王听罢打了一个哈哈,语气变得不太愉快,“你看我像赖账的人吗?有钱能不给你?再说当时你的那些键盘鼠标质量真不怎么样,用了没多久就全坏了,看在朋友的份上我都没好意思说。”言下之意就是东西不好,现在你还好意思来要钱。看来这钱要黄。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站起来顺着两排机器中间的过道慢慢的溜达,试图从正在使用中的键盘鼠标中找到我那些货的踪影,那批货键盘的牌子虽然没有名,但质量相当不错,而且是黑白相间的那种,非常好认。
果然不出我所料,刚走没多远就看见了几个正在使用中的键盘,牌子跟摸样就是我出的那批货,回过头冲老王招了一下手,他很不情愿的起身走了过来,我指了指那几个键盘,“都已经两年了还在用,这样的质量不好?”老王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躁,抬高了嗓门说:“这是前一段时间我刚换的一批,凭什么就说是当时从你那里进的?”我没搭理他的话茬,走到电脑前,拿起一个键盘反了过来,用手冲着背面螺丝孔上的易碎贴使劲的点了点,老王的脸瞬间变得有些发红,因为他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任何一个经常跟电脑打交道的人都应该知道,每个电脑公司走货,都会打上自己的易碎贴,以作为日后保修的凭证,这一点他应该非常清楚。
多余的话都不用再说了,我和老王一前一后回到刚才的地方坐下,气氛已经变得非常尴尬,“反正现在我没钱,你看着办吧。”老王一句恶狠狠的话打破了沉寂,压在我心头的火也腾地一下窜到了头顶,这么点小钱都想赖账,这是什么人啊,想起临走时老婆嘱咐的话,强压了压心中的怒火,我的语气依然平和,“我现在的确是遇到困难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为了这几个钱来找你要,王老板体谅一下我的处境,哪怕先给我一百也好让兄弟吃上饭。”我说的很诚恳,也确实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王老板似乎也感觉到当着网吧这么多人的面赖着钱不还有点说不过去,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这样吧,等我的网吧转出去以后就把钱还给你,现在真没有。”听他这么说,我也不能太过分,不能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那网吧什么时候能转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好了什么时候给钱。别整天为了这点钱来叨叨我。不怕人家笑话。”老王一脸的委屈满腹的牢骚。听他说完我知道彻底没戏了,再说下去肯定得打起来,算了还是走吧,碰到这样的无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失望的起身向网吧大门走去,身后却传来老王的说话声:“这俩钱也成天来要,不嫌丢人……”霎那间我的怒火已经彻底喷发,虽然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冷静冷静,但此时的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需要发泄。老王猛然发现站在身后的我也着实吓了一跳,刚才他是在跟一个网管说话,以为我走了或是根本听不到,也有可能就是说给我听的。
“王老板说话有点过分了吧,你欠我钱还不能要了,到底打算怎么办,给个痛快话。”声音大的吓了我自己一跳,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到了一触即发的关头,几个上网的人听到声音也纷纷围过来,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老王的脸已经变得铁青,在众人面前他显得有些难堪,“就是不给你,有也不给你,就这么说你看着办。”老王已经彻底撕下了脸上那层伪装,说话变得盛气凌人,“说我欠钱拿出证据,有本事去法院告我,CAO。”老王的话堵得我哑口无言,哪来的证据啊,当时就没想到他会赖账,没有欠条,连个签字都没有,盛怒之下我用手指着老王说:“好!好!好!算你狠,我记住你了。”老王顺手推了我的胳膊一下,怒发冲冠的我竟然被拨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另一个赶过来的网管二话没说抓起我的衣服就往外推,这种气谁受得了啊,一把甩开那个网管,气愤的冲着他喊:“不管你的事,一边去。”网吧里的人见状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老王和另一个人一块过来往外推我,有好多人上来帮忙,也分不清到底是帮谁,估计没有人帮我,混乱中身上脸上被人打了多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
一股大力将我抛出了网吧大门,迎头扑到在门外的自行车上,一股沸腾的热血直冲我的头顶,感觉双眼都涨的生疼,耳朵里是凄厉的啸叫声,身体在疼痛中发抖,我没有回头,也已经听不到身后的任何声音。什么也不管了,双眼在努力的寻找任何一种可以利用的工具,网吧门外一个亮灯的房间是他们的厨房,我起身一步闯了进去,案板上两把瓦亮的菜刀已经握到了我的手中,理智在此时已经完全失去,只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就是砍倒他。
(三)砍人原来如此简单
手起刀落,网吧大门的玻璃霎时粉碎向四处迸散,老板和两个网管闻声冲了过来,老王挥起拳头的一刹那才看清我手中透着杀气的菜刀,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我的右臂在空中划出的那道优美的弧线,锋利的刀刃便在他的额头上轻松的刻画出一道深深的烙印,左臂挥出的刀锋落在了老王抵挡过来的右臂上,从他已经扭曲的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也在这时喷涌而出,刚才还惨白的脸顿时变得血肉模糊,旁边冲过来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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