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明德闻言,面上浮起几分惊异,他拧眉思索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朝臣之中,儿臣仅识得一位姓孙的大人,但此人掌管天下刑狱,从未出错。想来绝不是那通敌之人!”
他淡淡地笑起来,似乎在责怪自己心中所想,实是无稽之谈。
风雨渐大,有内侍快步而来,将门窗掩好,又躬身退出去。
凛冽的风声顿时被隔绝在外,只剩下雨水落在青瓦上的泠泠之声。
室内烛火安稳,融化的烛蜡缓缓滴落在烛台之上,晕开一片暗红。
有袅袅余烟升起。
容昭垂眼理了理衣袖,顺着明德的话接着道:“亲王殿下,不知那位大人名讳?”
“姓孙,名如海,字伯远。”明德笑了笑:“你应是不认识他的。”
容昭拧眉思索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民女确无甚印象了,不过倒是依稀记得那孙大人的面容。”
她说到此处,眼睛骤然一亮:“倘若让民女见着他,定能认出他来!”
柳青河腮帮子都绷紧了些,他抬起眼朝容昭沉沉一瞥,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倒是生得一副冷硬心肠,旁人以命救你,你却丝毫不知感恩,竟要将这人送上绝路么!”
容昭闻言,心中骤然发笑。
以命救她?
她如今家破人亡都是拜其所赐,他们倒是踩着叶家的骨血,平步青云!
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容昭怒而回视:“自古以来,皆是有国才有家。民女虽是女子之身,但也知些道理,又怎能因这人于我有恩,便将大胤、将天下苍生置于险地?”
此言一出,柳青河果然得了荣成帝的侧目。
后者神情微冷:“柳卿今夜莫非是累了,怎瞧着有些神智不清,在你眼中,国之社稷还比不上这小小恩情?”
容昭略抬了眼,眼中泛起些笑意。
柳青河听得此言,忙转身,朝着荣成帝拱手告罪:“陛下明鉴,微臣非是此意。”
“那你是何意啊?”荣成帝端起茶盏,却见茶水已冷,他心中烦躁:“今夜是何人侍茶?竟如此敷衍懒惰,真当佛门圣地,朕不敢随意打杀吗?”
堂下内侍顿时跪了一地,各个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宽敞的房中只听见荣成帝粗重的鼻息声。
有个小内侍硬着头皮走上前,顶着荣成帝意欲杀人的目光,颤抖着手将那茶盏从桌案之上取下。
大约是心中怕得狠了,他刚行出几步,脚下便一个趔趄。
素色茶盏整个从他手中飞出去,那张青涩的面庞顿时苍白如纸。
他腿一软,整个人都跪倒在地,冷汗从额上沁出,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地缝,竟是浑身都哆嗦起来。
本就瘦弱的脊背,此时更显单薄。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俱不忍再看,只觉他今日小命定是休矣!
心中喟叹了许久,那裂瓷之声仍未传来。
有大胆些的已微微抬起眼,不安地张望着。
明砚舟早已闪身上前,他动作极快,只见手中剑柄一抬,再顺着杯盏摔落的方向一送,那上好的瓷器便稳稳落在他的剑尖之上。
便是茶水都未曾溅出一滴。
堂下跪着的内侍皆暗暗松了口气。
容昭走上前,将那茶盏从剑尖上端下来,矮下身放进那内侍手中。
打眼见他面上惊惧非常,到底于心不忍,只扬声道:“民女虽长于乡野,却也知当今陛下最为宽宏大量,乃是百姓交口称赞的明君。这位大人今夜何以因陛下一句气话便连路都走不稳了?”
这顶高帽子抛过去,荣成帝心中郁结顿时散去了些。
他摆了摆手,佯作大气道:“尔等在朕身旁侍候了许久,竟还不如她通透,本该罚!”
他停顿了片刻:“但念在过往尽心尽力的服侍,此次便算了,下不为例!”
“多谢陛下!”那小内侍生怕他反悔一般,立即俯首谢恩,随后又感激地看了容昭与明砚舟一眼,这才躬身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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