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次呢,他为了保护母妃和夫君而故意宠爱玉贵妃的那件事。”沉熏眼底的光芒不曾消泯,道:“那一次,父皇不就妥协了吗?”
蓉妃嘴角微冷,“如若他是真的向皇后妥协,就不会暗中扶持辰儿。”
沉熏顿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蓉妃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庭院角落的那一株梨树上,道:“母妃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想说,我是他最爱的女子,一个人对于所爱之人,定然会有过妥协之处是吗?”蓉妃摇了摇头,道:“错了,那个人,他根本就不懂爱,他最爱的,是他手中的权势。”蓉妃的脸上忽然浮起飘渺的笑意:“一个人如若是真的爱另外一个人,当初怎么会那般的逼迫她,他有的,只是征服欲。”
“当初母妃是因为父皇的逼迫所以才离开所爱之人的吗?”沉熏顿了一顿,道:“离开所爱的孩子。”
清浅的一句话,却让蓉妃脸色一变,声音强自平静:“小薰,你在说些什么?”
沉熏坦然地看向蓉妃,“母妃,我全都知道了。”她拿下脖颈上的玉佩,凝固在白玉间的花朵美得不可思议,浅浅的紫色,在月色流离间那紫色仿佛会流动一般,沉熏指尖抚摸尤带着体温的玉佩,道:“我记得母妃曾经说过,素影是留给儿媳妇的礼物,母妃的两块玉佩,一块给了我,另一块给了长公主。”顿了一顿,沉熏又道:“在定北的时候,我问雪澜哥哥为什么当初他要离开沉星谷,要建功立业。”沉熏抬头看向蓉妃,“然后雪澜哥哥告诉了我一个故事,我猜,那个故事的女主角就是母妃。”
“雪澜哥哥?你叫他雪澜哥哥?”蓉妃最初的讶异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疑问出声:“你们——”
“我和雪澜哥哥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沉熏笑了一笑,“雪澜哥哥是我娘的弟子,我们从小就像是——就像是兄妹一样。”沉熏抬起头来,道:“母妃,当初您选择离开,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对不对?”
蓉妃久久没有回应,过了许久,忽然站起身,走到那一株梨花旁边,夜风吹过,满树的梨花在风中左右摇晃,莎莎作响,仿佛在说着什么,如雪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她展开手掌,接住落下的花瓣,嘴角的笑意在月色下有种入骨的悲哀,说出的话化入夜风里,非常的不真实。
“小薰,你知道这些花瓣在说什么了吗?”蓉妃手掌倾斜,手中的花瓣便悠然飘落,她嘴角的笑意益发深了,她仿佛并不是问她,没有等她回答,就自顾自道:“你听,它们在说离——离——离——”蓉妃仰起头来,轻笑出声:“你看,这些花瓣,它们并不想要离开枝头的,但是,风从来就没有给过它们选择的机会,它们只是,只是别无选择而已。”
别无选择!
话音落下的同时,有什么东西迅速地从蓉妃的眼角滑落,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年,以为再多的不甘也淡漠在时间这条河里,再多的泪水也已经流尽了,却原来,那些不甘还是依旧在的,就如同心里的那个人一样,是刻在上面的,会被尘封,会被漠视,但是,永远都在那里,风一吹,它就显出本来的面目来。
夜风安静地吹,如雪飘落的花瓣中,蓉妃的眼神渐渐涣散,于是,那些尘封在心里的往事如同梨花一样的飘落在脸上。
是的,她只是别无选择,从雪璟的妻子蓉蓉变成皇帝的蓉妃,她别无选择。
如若有选择的话,她怎么会离开心爱的丈夫,可人的孩子,她那个时候是那样的幸福,没有尊贵的头衔,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仅有的东西,就只是幸福,简单的屋子里,随处可见到他送她的柳环,他是一心一意爱的男子,她亦是一心一意爱他的女子,她唤他夫君,他唤她娘子,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但是如同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他身负绝学,更是有一双的巧手,新婚的当晚,他送了她一对玉佩,便是素影,他和她本来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只是简单平凡的幸福,晚年的时候,有一双可人的儿女在身边,她想,如若是真的在一起的话,到了晚年的时候,他依然会在每年春天柳条飞扬的时候折下一根柳条,挽成环状送给她,可是老天吝啬得连一对小夫妻的平凡幸福都容不下,偏偏出现了那个人。
她一直记得那一天天气非常的阴沉,她抱着孩子在门桥翘首以待,等待他归来,晚间的时候他终于归来,可是,同时归来的,还有另外的一个人,而当时的她并没有在意,她的夫君一直都是好心肠的,常常救助被困在山里的猎人,她唯一觉得不安的,就是夫君所救的那个人的眼睛太过放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并不是被困山里的猎人,而是名为微服出访,实则暗中追逐前朝余孽的皇帝。
“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你心甘情愿跟朕回宫,朕放了这两个乱臣贼子,第二个选择,就是朕强行把你带回宫,并斩草除根。”梨花盛放的时候,那个人居高临下对她这样说。
所以,她没有选择,她唯一的选择就是责怪他为什么不去建功立业,为什么那么窝囊地躲在深山里,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可能地消磨掉夫君对她的爱意,消磨完了,那么她离开的时候,夫君就不会那样的痛了。
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心甘情愿’跟他回宫。
闲看庭前飞絮飘 7
她离开的那一天阳光非常的灿烂,白花花的太阳,刺得人眼睛生疼,但是在灿烂的阳光里,很容易就能微笑开来,她是笑着离开的,夫君站在屋外的柳树下,他们的屋子四周全都是柳树,每一株都是他亲手为她种下的,两年的时间,柳树还没有长成绿荫,她却要离开了,她沿着小路不紧不慢地走,她知道她的夫君抱着孩子就站在屋子的前面,他没有追上来,因为她说的一番话,恶狠狠的一番话:
“雪璟,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让我离开,这样粗茶淡饭的日子我再也不要过下了,像是老鼠一样躲在深山里,我不要做这样的人,我的夫君,应该是能够为国家建功立业的英雄,而不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前朝余孽,当初是我太天真了,我天真了两年,如今我醒了,请你不要强迫一个清醒的人陪你一起做梦,如若你要怪的话,就怪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多事,要救下那个人,这一切,都是注定。”
最后一句话,是真的愤恨。
她的夫君一向都是唯她的命是从的,她说一,他从来都不说二的,这次也一样,她说请让她离开,他就真的让她离开了,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他只是定定地站在屋子的前面,定定地看着她离开,头保持着微微仰起的姿势,嘴巴轻轻张开,可是那句平素亲昵的‘蓉蓉’再也没有办法叫出来。
那一天是阳春三月里的一天,满山的繁花开遍,嫣红了春季,她慢慢的越走越远,慢慢的离开夫君越来越远,慢慢的别无选择走向那个人的怀抱,其实,她是想过回头的,因为她听见那些细长的柳条在风中不停地翻飞,它们代替曾经栽种它们的那个人不停地说:“留——留——留——”
可是,再长的柳条也不能留下她,她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柳条翻飞间那些影藏在树丛中的人影,青色的剑光被太阳反射开来,炫目而令人心里发寒,在那一刻,白花花的太阳底下,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重重的影卫之下,夫君一个人想要逃离已经是万难,更不用说是带着她和孩子两个累赘,所以,她回过头看着夫君脸上狂喜的神色,轻轻说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便是永不相见。
此去一别,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能再相见了,今生今世。
那一刻,那个曾经笑意盈盈递给她柳环的男子迅速地在阳光里瞬间苍老,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他眼底的那种绝望,依然穿过重重时间的阻隔,刺痛了她的心,可是,今生今世,她都不能跟他解释了。
多年以后,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孩子,白衣胜雪,温润如玉,幽蓝的眸子里闪着宁静和祥和的光芒,依稀她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柳树下的男子,那一刻,她的心忽然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样怔怔的站住,大脑木木的,只听得旁边宫女的相互窃窃私语,她们说:“今年的武状元真真是惊才绝艳,如今又得了长公主的亲睐,前途不可限量。”然后,那个孩子向她走过来,温和有礼给她行礼问安,目光澄澈如水,她状似无意地问起他家中的父母,那个时候,长身玉立的武状元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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