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熏盈盈一笑,道:“那沉熏就献丑了。”
玉案上,放着太后曾经用过的当世名琴绿绮。
沉熏从容在玉案前坐下,右手指尖轻轻一挑,先测了一下音质,琴音空灵清澈,没有半分的杂音,不由暗赞,不愧是当世的名琴,就音质而言,及得上凤焦了。测试完音质,她抬眼往下面望去,众人已经入席了,阴夜辰的位置在御座的左边第二个,沉熏对他投以一个笑容,让他放心,视线回到琴上时,笑容忽然隐去,十指陡然在琴弦上舞动起来,悠扬的琴声立刻在御花园里弥漫开来。
席位上,大部分的官员都存了看好戏的心态,听得传到耳中的琴声,都疑似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侧耳倾听,先是疑惑,不信,渐渐表情转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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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悠悠的琴声,不似一贯的低柔缠绵或是凄婉哀绝,亦不是慷慨激昂或是雄浑大气,只是如梦似幻,有种缥缈不似人间的感觉,那琴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耳旁,轻灵的琴声里,众人依稀听到了仙鹤的鸣叫声,眼前恍惚有绝美的少女舞着水袖,翩翩起舞。
玉案前,沉熏看着底下沉醉的人,嘴角微扬,指尖重重往琴上一按,原先悠悠的琴声忽而转为激烈,众人只觉心里陡然一跳,起舞的绝美女子纷纷消失了,耳旁却是飞瀑激流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变化成白色翻腾的水花,有的人不自觉举起衣袖,往脸前一挡,害怕被水花溅到一般。
忽然轻轻的一挑,琴声转为柔和,像是顺着飞瀑往下,湍急的水流渐渐平和下来,只是细微的潺潺声,偶尔有泉水叮咚,或是鱼跳跃出水面的声音,再往下,流水易发平缓了,没有了声音,水面渐宽,画面最后定格在碧水长天上。
沉熏轻抬手指,看着台下眼神犹在游离中的众位官员,微微一笑,出声打破了现场的寂静:“皇奶奶,沉熏的一曲《流殇》您可满意?”
清浅的声音,唤醒了众人的神智,哪里有什么绝美女子,更没有飞瀑激流,碧水长天,而是身处皇家御花园。
众人都忙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刚才做梦了,有几位举着袖子的官员,慌忙放下手来,注意四周的人都在震惊,并没有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方才放下心。
太后脸上掩不住的讶异之色,不住点头,含笑道:“满意,皇奶奶当然满意了,哀家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琴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话说得不对,应该是此曲只因天上有。”
皇帝也感叹道:“朕也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琴声,琴声表达的意境里竟然会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
皇后疑惑道:“臣妾仿佛看见有绝色的女子在跳舞,一下子又到了飞瀑的边上,心里一上一下的,正如皇上所说,就是身临其境。”
听得主位上的人这么一说,下面的官员纷纷争先恐后开口,一个道:“南王妃才艺绝妙,下官也看见了绝色少女。”一个说:“下官这一世能够听得南王妃这等仙音,只觉此生无憾。”
这些人中,最高兴的当属许岩,他在百花宴上见沉熏连弹琴最基本的指法都不会,结果自己为了奉承清王,说出那一番话,又恰好被太后听见,本来以为定然会受到责罚,哪曾想沉熏竟然弹得如此绝妙,不由手舞足蹈,十分得意道:“下官就说南王妃琴艺高超,百花宴上下官有幸得听,三月不知肉味,而今又得听一曲,下官定然半年都不知肉味了。”
太后不知前因,说:“南王妃的琴艺,确实能够担当此赞。”
许岩心里更得意了,面上却十分谦虚道:“下官这哪儿是赞,实话实说而已。”
众位官员都是久经官场的人,溜须拍马都懂得不少,但是听了这位探花拍马屁居然到了如此无耻的地步,均是自愧不如,无不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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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听了许岩明显奉承的话,心下不愉,她向来不喜欢这类人,嘴角微沉,不再理会他,对沉熏招手,含笑道:“沉熏,过来皇奶奶身边坐。”
沉熏含笑应声:“是。”她盈盈一笑,向太后走去,途中经过许岩的身边时,眼里透出某种顽皮的神色,指尖微不可见地一动,众人只听得许岩忽然哎呀一声跪倒下去,正好五体投地跪倒在沉熏的脚边。
沉熏停下脚步,十分惊奇道:“许大人,我的琴艺虽然承蒙夸赞,但是也没夸张到为之跪倒的地步吧?况且,男儿膝下有黄金,许大人这样子,沉熏可承受不起。”
众人只道这个许岩又是借故拍马屁,更是不屑了,想吐的感觉益盛,听了沉熏暗讽的话语,都觉心里一快,嗤笑出声。
许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腿下一软,有苦难言,但是他能够高中探花,虽然拍马屁拍得无耻,随机应变的能力也还不错,讪笑道:“下官——下官不是跪倒,是被王妃的琴音倾倒了。”
沉熏眼里闪过嘲讽,脸上的笑容益发深了,好奇问道:“哦?既是如此,那为何刚才不倒,现在才倒呢?”许岩语塞,沉熏也不等许岩回答,一拍手道:“呀!我知道了,许大人反应比较迟钝,不然的话怎么会三个月都不知道肉味呢?”
此言一出,席间的众位官员都忍不住笑起来,明白了这位南王妃是故意要许岩好看,称快的同时,心里暗自心惊,这位南王妃,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而上席的位置,主位上的皇帝,太后和皇后亦是笑起来,本来皇家的人讲究身份气度,像这种在公开场合,而沉熏又是王妃的身份给官员难堪,是有失身份的。但是明明是骂人的话,从沉熏嘴里说出来,却说不出的天真无辜,配合着拍掌的动作,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一般,眼底透出兴奋的神色,只惹人怜爱还来不及,哪里会去责备她。
是以,虽然都看见许岩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太后也只是道:“你呀,说话没大没小的,快过来吧。”
“是,皇奶奶。”
沉熏乖巧应答,往太后的席位上走去。
太后亲热拉了她的手,此番亲热,比之刚才又是不同了,是打心里的喜欢,太后含笑道:“这曲名《流殇》,哀家从来没听过,这曲子是何人所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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