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峥转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凤眸里一片流光滟潋,“……携美同行……嗯?”那一声嗯,特别的意味深长,直让英落心乱了一拍。
在一片哄笑声中,比赛开始了!
逆水寒
自作孽不可活么?
英落现在终于充分理解了此话的意义,古代的宝马坐起来不但颠的要命,还完全没有安全设置,这种高危险的动作对于她这种再世为人的人简直要命!在风驰电掣的当口,她做了陷入此种境地的美女们唯一能做的事:把驾驶员的腰抱得死紧!得亏当初她使了老大的牛劲,挤兑的默啜倒是给了周峥一匹异常高大神峻的马儿,奔跑如风,直让坐在此马身上的她汗湿衣衫,心惊胆颤,真是悔不当初啊!
什么“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之类的此句纯粹的夸大了骑马的乐趣,但凡歌曲,大概都是掺了水分的生活描摹才能被称之为艺术吧?但如眼前此事,发髻被吹得凌乱也腾不出手来抚一把,风吹衣袍烈烈,打在脸上却是生疼,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还是只能拼命大睁着双眸,她可不希望自己跳水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抓不住周峥被激流给冲散了,永沉水底!
沉在千年之前的水底,是不是着实有些冤呢?
周峥倒是鸟出樊笼,鱼入深海的自得洒脱,大概是感受到了身后紧箍着他腰的人的紧张,迎着风说了句什么,英落没听全,只零零落落听到几个字:“……连骑马也忘了么……”
她努力听到这几个字以后,才镇定了下来,马儿却已经驶到了浮桥左近。身后的突厥骑手中有人挥出的鞭子,不知是不是周峥故意的,一拉马头,径给后面挥鞭子的骑手让出半个马头来,那骑手得意的眉眼在英落眼前一闪,早已头前一步跑了。身后的骑手和贵族们见周峥可欺,纷纷如法炮制,倒是梅录啜,恨恨横了周峥一眼,见他犹相让一个马头,一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羞与其为伍,一跃而去。
此事说来甚慢,马儿奔驰间,却是眨眼,眨眼原是落后周峥的都超过了他,径自过了浮桥,而周峥身后唯有最后一位骑手驮着位红衣姑娘准备越过周峥,此时两人都到了浮桥边,偏周峥此时不知是醒悟了还是后悔了竟丝毫不肯相让,同那骑手并驾齐驱一起驶上了浮桥,那桥本就窄仄,两匹马儿紧贴着,四人都近得腿贴着对方马儿上的腿了,眼看着驶到桥中心水流最湍急之处,周峥忽然转头对着旁边骑手一笑,脚下却没闲着,狠狠一脚踢在那人胫骨上。
突厥人素有狼血,彪悍非常,如何能受此大辱,狠狠一脚掼过来,将马背上的周峥连着与周峥抱成一团的英落给踢下了水……
其实只有周峥和英落知道,若周峥安心不下水,突厥人那一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二人给踢下水的,只是他二人本就苦等此机会,岂会放过,两个人齐齐跌入水中,瞬间就给水流冲了个没影儿,那头载着两人的马儿身上一轻,登时便将那人抛在身后,嗒嗒嗒轻快的跑到对岸去了。
话说那骑手之后无论怎样辩解都已无济于事,看台上的默啜等人没看到周峥的小动作,却只看到了他飞起的脚,一脚将大周俘虏给踢下了江心,展眼就没了踪影。别人倒还罢了,梅录啜却先急了起来,比到一半人不见了,如何能甘心?先拨马回头准备去救人。其次是左厢察咄悉匐,自己费了老大牛劲抓来的人被这傻小子一脚就给踢没了,当下大怒,也顾不得其兄默啜可汗在场,一叠声的叫人:“跺了那小子的腿!那只腿踢了把那只腿给跺了!”叫罢匆匆带人去沿着江水顺流去追人。
好好一场盛事,姑娘们怀着无限惆怅,骑手们也大多怀着遗憾与不甘放弃了比赛,统统去江边寻人。
多年之后,偶有婚姻不愉快的突厥女子,参加过那场比赛的突厥姑娘们,已经做了娘亲或者是祖母之后,还会诅咒那两个“可恶的汉人”,是他们坏了她们一生的好姻缘,才导致今日的不幸。愿高高在上的山神惩罚他们吧!使他们一生也不能同心爱的人儿到得白头!
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彼时两个人掉下水去,也不过就被冲走了一丈远,周峥就在水下定住了,落水的霎那英落只觉得四面八方的水要将自己埋葬,好在,还有这个人。
她从来不知道周峥有这一手好功夫,任水流如何湍急,他竟能在水下纹丝不动,犹如石柱。待确信两个被他用绳子牢牢捆住之后,他艰难的逆水而上了。此时英落方知自己的水技的确是差劲,比起他来,有好几次她都要憋得断了呼吸似的,几乎要脑袋冲出水面,总是这个人,将冰冷的唇伸过来,渡一口氧气给她!
本来这是件极尴尬的事,两个大男人嘴对着嘴,此时他怕是还不知自己是女儿身,偏他又做得一本正经,郑重其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和尚样子,英落半眯着眼睛将心里那点子小算计羞愧的都不敢再想,想想都觉得亵渎!
她真是不明白,同样是人,同样是在水下,此人怎么就能大睁着那双凤目,呼吸顺畅,揽着她的腰,逆流而上,向着上游潜去?
后来是她根本就不用再想明白了,也是没有力气再想了,她在水下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在一片冰冷的水里面移动,脑袋疼得厉害,胸腔里也疼得厉害,胸前的布匝得气都喘不上来,顾着周峥,才没有伸手拉,后来意识也昏迷了,早将周峥在身旁的想法抛了个九霄云外,求生的意志让她半昏迷间使劲撒扯着胸前的布,只觉得自己在地狱,那种痛苦,不能尽述!
再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处山洞里,洞里点着堆火,身旁那人俊秀的五官被火光描摹的影影绰绰,只是他幽深的眸子正一径的看着她,深深的,含着不解,含着些了然,还有微微的怜悯,说不出的眼光,直看得英落心里打鼓。
人生若只如初见
英落微笑着打个招呼,却见某人极不解风情的红了耳根,转过了目光。她无趣的坐起身,再次发现一件事:自己身上盖着周峥的长衫,长衫随着坐起之时顺势滑落,露出下面如玉般细白的皮肤,光溜溜的□!
人生果然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而那个用脚趾想也知道将她扒的一件不剩的始作俑者必是眼前连耳根都红透却再也不肯转过身的周某人了!
“喂,喂,你……你怎么可以……”
虽然是别人的身体,但这身体现在可是自己的,且自从自已住进这身体之后,所有功能竟用得同自己的身体一般无二,现在虽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就或者不会离开,但在糊里糊涂中若失了身,也是不好说的!
周峥不语,坐了一会,竟起身离开了。他身上只着中衣,长衫是早在她身上。
他起身离开之后,英落愣愣的看着他坐过的地方明显的一滩水渍,摸摸自己身上的长衫,居然是半干的。
打量所坐山洞,才发现自己的衣物都在左侧支起的简易木架上晾着。最为招摇的是那长长的有带子的裹胸布,光是这样晾着,也足以让她后知后觉得气血上涌,全身发热,只得将身体极力的往那长衫之内缩去,缩到一半之时,才想起,连这长衫也是这男人的,不由得全身火烫,待要扔过一边去,又怕周峥不知何时往返,只得勉强压抑着心跳将全身遮了个严严实实。
却说周峥出得洞来,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之前他都没想过英落是个女儿身。
第一次见英落,她扮成一名公子哥儿跟礼部尚书的大公子英乔同席,将同桌的少年公子挨个打量了个遍,后经英乔介绍,他方知道这俊俏小公子是他二弟,言语间是掩饰不了的宠溺。
之后英乔多次邀请他同游,每次英落皆同行。
那一年他回京述职一月有余,竟有大半月同英乔厮混在一处。虽说两人当初确是有同窗之谊,也确是比别人更为投契,但也并未如今次更亲热。
那时他已年少有名,平狄将军周铮是多少帝京少女的梦想,他自是不及一顾,边关职责所在,突厥从未放弃过对大周边境的骚扰,屡次战事,血流成河,他那还有心情去想小儿女情事?
开春的时候他回边关,英乔将英落托付给了他,只道自己小弟自小在家颇为娇惯,如今将她放至军中历练历练,也好练几分男儿气概出来,以免将来讨不到娘子,不得已只能嫁个女子寻个妻主了。
现在他方能明了当初英乔临行之时欲言又止之时的未尽之言——想来英乔本意是要撮合他二人,最后还是被一旁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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