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无已时(上)
“公主不用刻意回避,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说?”谢混唇角微挑,面上依旧淡淡的。
君羽凝视着他犀利的眸子,一时间被逼的哑口无言:“你……你说过的,这个玩笑很无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耳根烧的嫣红,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扣声。屋里的两个人均是一惊,都些不知所措地愣住。等了片刻,敲门声愈加急促。只听外面的人道:“子混,还不开门?”
“糟了,是姑母。”辨出来人的声音,两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君羽急的团团转,在屋里到处找地方藏身。
“不行,那个箱子太小,躲不下人。”谢混环顾一周,最后将目标锁定到镶牙塌上。他说了声得罪,不由分说地揽住君羽的腰,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大步跨进内卧,轻轻平放在床榻上。
“喂, 你干吗?你放开我……”
君羽极力扭动着身子,不等她喊出声,唇已被他纤长的手指封住。谢混扯开被褥,蒙住她的头,将身下人严严实实地裹在被里,压低嗓音道:“嘘,千万别出声。”
君羽瞪大眼睛,用力眨了眨,乖乖地闭上嘴巴。谢混镇定了一下思绪,掩好衣襟去开门。夜风袭袭,扑灭了案上一对描金红烛。
月光照亮了谢道韫的眉眼,她手里摇着柄团扇,笑意盈盈地迈过门槛:“我敲了这么久都不开,里面有鬼吗?”
谢混闻言一笑,避开话锋道:“姑母,这么晚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么?”谢道韫故意拿眼斜他,余光却若无其视地扫过桌上的茶盏。淡黄色的茶汤余温未散,冉冉腾着白烟。她走过去,拈起一杯来瞧了瞧,愈发觉得好奇,“咦,你这屋里何时来人了?”
“哦,是晦儿来找茶吃,刚被我打发走了。”谢混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身形一转,抢先去收拾桌上的残局。谢道韫心知他说谎,却也不拆穿,兀自摇着团扇说:“子混你跪下,我有话审你。”
谢混不解何故,笑着问:“侄儿惹姑母生气了么,这话从何说起?”
谢道韫冷道:“好一个世家公子,居然背地里拈花惹草,让人家姑娘撵到咱们家里来,你休想狡辩,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谢混手里的茶盏一晃,勉强转过身:“我不懂姑母在说什么。”
谢道韫把团扇往桌上一拍:“你还装傻,今天来府上那位姓君的姑娘是怎么回事?人家为何谁都不找,偏偏来找你?”
谢混倏地抬起头,脸色愈发白得像张纸:“姑母……您怎么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
谢道韫扑哧一笑,反问他:“哪有个男子的脸皮比玉脂还白细,浑身一股子胭脂味儿?瞧她那水嫩嫩的模样,别说是你,连我都要动心了。”
谢混面色窘迫,漠然道:“姑母莫要取笑子混,我和她并不是很熟。”
望着他微恼地背影,谢道韫忍不住轻笑道:“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害羞就装出恼怒的样子。平日里看你总是冷冰冰的,与女色上颇为淡薄,还真以为不食人间烟火。人家既然已经追来了,你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谢混顿时深锁眉心,一言不发的转过头去,将脸埋进阴影里。月色投在男子清峻的眉间,映亮了光洁的白袍。夜风撩起他披垂的发丝,那精致的唇角抿成直线,在黯淡的光线中有种摄魂夺魄的优美。
见他半晌不语,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谢道韫亦只好摇头叹道:“其实姑母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生成这等模样,多少人明里暗里都会盯着你看,但凡是个女子哪有不动心的。可是年轻人总要有个分寸,玩的过了早晚要吃亏。你是世家子弟,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不可辱没了谢家的名声。”
谢混沉默片刻,低头道:“姑母教训的是,侄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 谢道韫点点头,收敛起笑容,“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世族之间最重视的是门第。即便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逾越了身份。就拿我说,虽然与王郎并无多少感情,最后还不是遵循媒妁之言。那君姑娘固然知书识理,连我也喜欢,可是咱们家门槛高,若相差太悬殊,一般人家的姑娘是不可能进来的。你也适可而止,早点有个准备。”
谢混默然明了,平静地答道:“姑母放心,我自有分寸。”
谢道韫略一点头,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了,你早点休息。”说罢朝门外走去。谢混将她送至庭里,才回身掩住门。
君羽从被里探出头,等确定人走了,才抚着胸坐起来,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憋……憋死我了。”
谢混倚门而靠,抱着双肘说:“人都走了,你还要在我床上赖到什么时候?”
君羽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脸颊一热,耳根都烧成了透明的嫣红。这屋里衾帐素洁,寝染熟悉的淡雅墨香,让人无端贪恋留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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