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这时,“嗡嗡”一阵轰鸣从头顶掠过,桌上的毛笔、宣纸都飞起来落在地上。排长立即冲出去朝天空一望,大叫一声:“不好!”而紧随其后的正清亲眼看见,一架日本侦察机正低空飞行,飞行员戴的皮帽子和防风眼镜都看得一清二楚。
“快上船!”正清喊道。
“来不及了!”排长回头说,“你留在这儿别动,我去船上叫人!”说罢便冲上了“同心号”。正清于是退回屋里,并把门口的孩子们都叫了进来。
头顶的侦察机刚刚飞过,盘旋了一阵又绕回来。排长在船上高喊:“准备战斗!”可没等炮手和机枪手就位,晴空之下,又飞来三架敌机,成“众”字形向下俯冲;数枚炸弹急速坠落,其中一枚燃烧弹正落在船尾的旗杆与烟囱之间。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摇晃,并燃起大火。五名士兵被当场炸死,其余人顾不上还击,纷纷弃船逃离。船上船下,乱作一团。见此情景,正清从屋里冲出来,站在岸边仔细查看:从火势判断,风是从东往西,从下游往上游方向吹的;而不巧的是,船头冲着上游。而风助火势,船艉燃起的大火正向船身蔓延,眼看就要吞噬整条船只;而船头还装着汽油和弹药……
“这样不行!”——正清看清了火势,便逆着奔跑的人群,朝船上跑去,一路碰撞着身上已着火受伤的士兵;上船之后直奔驾驶舱。这时,谁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很快人们都看见,喷吐着浓烟烈火的炮艇“突突”作响,开始调转船头。风还在从东往西,从下游往上游方向吹;而船头逆转之后,便朝向东面,正对着下游。这样一来,只有船尾还在燃烧,船头和整个船身都保住了。
一看这种情况,排长又带着几个士兵跳上船。马达还在“突突”作响,他们又开动了抽水机。滚滚江水被抽上来,通过一只水管,直接喷向火焰。火势逐渐减弱,烟雾升腾。十几名士兵此时已全数回到船上。灭火的灭火,装弹药的装弹药,还有的背起受伤和牺牲的战友,而正清还坐在驾驶舱内,头发、衣服都被烧焦了。敌机去了又来,在“同心号”侧面又炸出几根高高的水柱。船上的大炮、机枪终于喷出火舌,“咚咚”射击。敌机见状,在空中划着弧线,向东逃离,很快消失了。
飞机轰炸时,孩子们由于过度惊吓,都跑出门外,朝屋后的山梁上跑去。许多村民也跑出来,排长掏出手枪也没能拦住他们。所幸这一次轰炸是冲着炮艇来的,拖板居民没有人员伤亡。轰炸过后,邱老先生和夫人继续烧水煮面,村民们也赶来帮忙,还问士兵吃不吃海椒。可等到面条端上来,士兵们没吃两口就全部上船,忙着灭火并清理战场。五名牺牲的战士,就埋在了拖板的山梁上。
天黑之前,“同德号”从上游开下来,拖着残破的“同心号”离开了拖板,向着上游方向驶去。
第三章·江水知道的事(1)
江水知道的事
梦也是梦亲人,想也是想亲人,
破庙里挤满了父老乡亲……
——抗战民歌
许多江边发生的事,也只有江水知道。常常站在江边的人,只能了解到一些片断。
同年秋天的一天晚上,烟村灯火管制,一片昏黑。正艾和善珍正趴在桌子底下看书;地面铺着凉席;油灯搁在书上;微光映照着树皮做的窗户纸。
“眼睛看坏了!”母亲说着,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两碗红枣莲子汤。“出来歇会儿吧!”
“就来!”善珍答应着。
“等会儿!”正艾又说。
“唉,这黑黢黢的夜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母亲坐在窗前说,“这么看下去,就算考得再好,也成小眼镜了!”
“不会的,殷娘娘,我的眼睛特别好。刚才我还在地上找到一根针呢!”
“哦!真是不简单。”母亲说,“善珍啊,跟你在一起,正艾天天跟过节似的。你们到底整天在忙些什么呀?”
“妈妈,我们在做大事情。”正艾说。
“做什么大事情啊?说出来也让妈妈高兴高兴。”
“妈妈,书已经念完了。我们在研究地图呢。”
“什么地图?”母亲又问。
“烟村地图,是我哥哥画的。”善珍说着,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将地图展现在母亲面前。尽管油灯昏暗,母亲还是看见,善珍已剪了短发,穿一身红色旗袍;而地图上画着绿的荷叶、粉红的莲花。
“研究这些做什么呀?”母亲问。
“妈妈,正清要是打回来,我们就可以给他指路了!”正艾说着,已经站到母亲面前。
“真有这样的好事?妈妈想都不敢想。来,趁热喝吧!”
正艾和善珍围在母亲身边,喝着红枣莲子汤,感觉像一家人一样。
“妈妈,我有一种预感,正清一定会带兵回来救我们的。我哥哥从来说话算数!”
“我看也是。”善珍又说,“所以我们正在研究进军线路图,看队伍从哪个山口进来,可以抢占有利地形,把烟村包围起来!”
“烟村大着呢,怎么包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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