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注定将成为苻坚杀掉兄长苻生之后,至为动荡的一天,长安全城封禁,准入不准出。xzhaishu清河公主在大单于剑下丧命的消息虽已下了严令封锁,却依旧不胫而走。不到一个时辰,长安早市开张时,大街小巷全部知道了这个消息。
自苻坚灭燕国以来,长安还是头一天发生如此震惊朝野的大事,慕容家于秦而言,乃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亡国之臣,投降苻坚的京兆尹慕容垂、入京述职的范阳太守慕容评、尚书慕容暐,天刚亮便入朝求见苻坚。鲜卑慕容氏族中子弟,并有联姻关系的拓跋氏族人、与慕容家往来亲厚的羌人苟苌等等,尽数跪等殿外。
大秦朝堂顿时炸了锅,只因清河公主在某个意义上而言,象征着慕容氏与当权者苻坚的联系纽带,自从苟皇后去世,苻坚便未再立后,后宫以清河公主为长,苻坚更因清河、慕容冲姐弟二人而拒纳妃嫔。人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于大单于述律空剑下,苻坚无论如何要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慕容氏全族在听到消息时已彻底震惊,然而暗流涌动之下,质问苻坚时,却仿佛带着更多的警惕意味。
那神色苻坚见过不止一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朕正在追捕大单于。”苻坚满目红丝,疲惫不堪,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缓缓道,“昨夜之变,诸多端倪,未得期间一二。大单于已畏罪潜逃,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答案。”
满朝鲜卑贵族子弟林立,鸦雀无声,唯独与慕容氏素有宿仇的宇文家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色。
“陛下,”尚书慕容暐开口道,“惨案发生之时,您在何处?”
慕容垂于数月以前,在襄阳城大战中被火焰烧灼了侧脸,此时仍戴着一副铁面具,阴沉不语。
“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朕也是同谋不成?!”苻坚顿时大怒道。
阶下所立众人明显带着不信任的神色,述律空大单于抵达长安,第一天便闹得满城风雨,苻坚对述律空的忌惮,也早已传遍朝廷。敕勒古盟对苻坚的牵制,以及两方的亲近,已让长安各族生出不安之心,唯恐下一步则是更多的北方游牧部落入关,前来瓜分他们以亡国为代价,所换取的得来不易的利益。
慕容垂终于缓缓道:“陛下,听闻刺客除述律空外,尚有两名汉人,一人随同首谋逃出未央宫,另一人,则被宫中缉拿,乃是西丰钱庄冯家的小儿子,是否确有其事?!”
“大单于为何要与一伙汉人相互勾结?”慕容暐难以置信道。
苻坚答非所问道:“拓跋焱已带领禁军,包围了松山,冯氏一族,确实畏罪潜逃,全家上下,连夜出城。”
“人在哪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把他交出来!”
“大胆!”王子夜开口,替苻坚呵斥道。
苻坚答道:“人不能交给你们,朕正在审讯,三天之内,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较之尔等,朕心中悲痛,唯有更甚,回去想想清楚,冷静下来,退朝。”
苻坚痛失爱人,不再多计较慕容家的无礼,但就在当天午时,长安城中军力已开始调动,理由是以防大单于述律空谋逆,但明眼人都知道,述律空孑身一人,敕勒古盟的军队全在塞外,哪怕他振臂一呼,天下相应,诛昏君以定关中,大做好事,清国贼匡扶晋室,急行军也得十天才能抵达长安,苻坚这么做防备的是谁?
只有慕容氏。
陈星把柴房的门推开一条缝,朝外张望。
这户人家安静得不同寻常,令他隐约担心起来,难不成宫里瞒住了消息?
项述失血不多,很快便恢复了气色,起身背剑。
“接下来怎么办?”陈星穿过回廊,偌大一座宅邸中,后宅内竟空无一人,到得厨房,里头放着做好的早饭。
“须得见坚头一面,”项述说,“确认他的安危,再顺便将冯千钧设法救出来。清河公主既有复仇之心,想必已不是一天,这伙人同党不知有多少,万一狗急跳墙,坚头莫说报仇,自己性命都难保,须得尽快做好准备。”
陈星知道,项述一旦隐藏在暗处,以他这等武艺,无人能动得了他,哪怕动手不成,也可全身而退,带上自己,可就说不准了。
陈星说:“我……”
项述:“?”
陈星朝项述说:“我还是不去拖你后腿了。”
陈星心思忐忑,昨夜项述若非为了保护自己,也不会中箭。
项述:“你在这儿等着?”
陈星说:“我再想想办法去。”
项述沉吟不语,认真考虑陈星的提议,但陈星又忽然改变了念头,说:“可苻坚若不信你怎么办?是不是得将阴阳鉴找来,让他亲眼看一看……”
“他要相信,我说什么他都信,”项述一语道出了事情的本质,“他若不相信,给他看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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