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他——”
“有时候,一个人的行为可能得完全反过来思考。”和自己有几分神似,季清澄下意识这么想。
姚彩衫沉吟了一会儿,霍地又抬起脸。
“清澄,那你呢?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也是该娶妻的年纪了,不打算定下来吗?”
或许无论他再说什么都伤不到自己了,也不会为之惊讶了,季清澄起身收拾茶具。
“这种事情我不强求。”她冷淡地道。
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正如姚彩衫所言,当天晚上,姚衣衣就当众宣布要起程回长安,只是她或许没想到,那视姚尔尔为不同存在的华自芳,居然肯在该阖家团圆的中秋节前随着众人出发,而楚小南当然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俊头。
每到一处就增加不少的浩荡队伍向北行。
一离开扬州往洛阳行去,气候猛地转变,过了淮水后,彷若是从秋天的苍茫直接跳到初冬的冷冽,北风飕飕,偶尔还会飘下半是雨半是雪的结晶,嘴里吐出的空气都结为一团团的白雾。
走水路比走陆路舒坦多了,所以和管家丫头们分道扬镳,在平稳的船舱里,夜半时分,佯睡的季清澄坐起身,钻出了船舱。
虽然心头仅是发热发胀而不会再疼,但是,她仍旧无法面对也睡在船舱里的姚彩衫。
离开华家之后,姚彩衫非常理所当然的就要和她同舟,得在江边船舟中过夜时,不似离家时的水路行程,他就直接睡在自己身旁,而非和乐逍遥同船。
身为他的新知交,芳心早就麻痹得失去知觉,但在近得能碰触到他气息的距离,她也无法入睡。
放眼望去,冬夜江景映入眼帘。
约莫是子时吧,半片清月悬在天边,星子若隐若现,江面上有层迷迷蒙蒙,浅浅淡淡的灰雾,听着渐渐远去的规律水声,季清澄按惯例的望着往江心划去的小舟。
他也总是不睡,每一夜夜半,两个月来。
季清澄浅叹了声,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不知该对华自芳的行为做何感想。
是嫉妒,很狂乱的嫉妒,嫉妒他可以那么堂堂正正地呵护着姚尔尔,可以毫不在乎的外显恋心,尽情的想宠爱就宠爱。
在自欺欺人的时刻,身边有个如此诚实面对自己心意的人,嘲笑着她般刺目至极。
不是讨厌华自芳这个人,他只是诚实处世自处,她是讨厌还会这么念动的自己,每一个无法面对姚彩衫,无法面对华自芳的寒夜,都让她更加讨厌要以知交身分活下去的自己。
如果可以,她希望消失在空气之中,只是这也是奢望,她被大量的奢望包围得透不过气来。
突然,轻轻揭帘之声响起,季清澄淡漠的转过身,一名娇小病瘦的身子大概被篙桨碰撞江面的清脆碎响吵醒,钻出帘来,好奇地也望向江心。
“那舟载的是华自芳。”声音朝着姚尔尔,但目光直视着江心,季清澄冷声说道。
不知心头为何涌现不允许她能无所知无所觉的痛,说不清为何渴望去弄乱她的心。
似没料到有人也醒着,小小人儿抽气声响起。
“那是华公子?”姚尔尔轻声问。
沐在月光下,季清澄抱臂颔首。
“他在汲水。”她淡淡地道。
没被直白的回答满足似的,姚尔尔又接着问:“汲水?”
季清澄转过头看着她,语气清冷的开口。
“水有等第之分,白露那一夜,当我为泡茶而彻夜未眠收水时,我就已经发现他也用铜盘在收集露水。”她顿了顿,对姚尔尔的惊讶一点也不意外地继续说:“白露这一天的露水是天地精华,我爱的是露的圆润,但他看重的应该是露水对五脏六腑有滋养之效,只可惜那露再节省,也有用尽的一日,时节还未至霜降,所以不能取霜代替露水,他就趁着走水路之便,夜半去取江心的净水,二姑娘应该知道他是为何人取水。”
闻言,姚尔尔一阵摇晃,纤手捂住了唇,不能言语。
不想看她的动摇,季清澄移开了冷冷眸光,又落在江心。
“夜半无舟的江心最适合取水,用大瓦罐取上层的水,青竹左旋搅动一百下,旋即停手盖紧,不得见光,三天后开启,取上层七成的净水,舍去下层不洁的水不用,再搅动后盖紧,如此反覆三次,只留最初汲取的三分之一,用干净的老锅滚透,加上冰糖三钱,静置一两个月后可入药,也可用来煮茶,这水愈陈愈佳。”
华自芳是做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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