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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但这个月比较特殊。

他们租住的房子到期了,要搬家。小裴因为工作的关系,想找个离公司近的住所,不要每天花三个多钟头在路上。这样,在小刚与小裴两个办公室中间取点,便只能选接近市中心的高价房。交完了两个月的押金和一个月的房租,两个人账面都要赤字了。

那个月,小刚20号没寄钱。

那个月,25号,小刚的父母破天荒第一次主动从中国打电话来新加坡,拿起电话第一句,就是连珠炮:“小刚啊,我长话短讲,这个月我没收到你的钱啊!你查查!”“啪”电话挂了。前后不超过20秒。

小裴大怒:“从来不打电话!一来电话就是要钱!他们可缺那一点点?我这里都揭不开锅了!中午吃饭还要算算可能坚持到月底!又不是说不寄,不就晚两天吗?这样等不得?从今往后,不寄了!”

小裴挥手的样子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小刚一下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夹得难受。小刚其实很想跟小裴说,父母不是催钱,而是担心路上丢了,可看到小裴又委屈又震怒的样子,便非常有眼色地倒转风向——不得不夸上海男人,哄老婆还是有一把刷子的:“对!我们不寄了!都不寄了!最少等自己吃饱了才能有余粮孝敬啊!不气了,宝贝不气了……”三言两语轻松化解危机。

小裴一看丈夫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路线,便怒气全消了。而狡猾的小刚,每天在办公室里最少花五个小时的时间网上搜寻笑话,美容信息,回家讲给小裴听,让小裴心花怒放。趁小裴笑靥未消之际,小刚会从后头揽着小裴的腰,晃两晃,耳语:“我看,还是寄吧!”

小裴是多么坚强的战士,久经考验。无论笑脸多么灿烂,能马上收拢,白一眼小刚说:“就不寄!”

小刚继续攻坚。不管小裴多晚下班,都跑到车站去接,一手拉着小裴,一手拎着坤包,领着小裴回家。在小裴顶着面膜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小刚顺势贴过去,在小裴的肩膀上边捏,边问:“我们是不是该寄钱回家了?工资都发了。”

小裴将面膜揭下来搭在小刚脸上,踢塌着拖鞋回卧室,懒洋洋回一句:“不寄,不寄。”

工作要细致,渗透到嘴角发丝,让对手没有思考的余地。

小刚在一阵酣战之后,听小裴呼吸渐匀,似睡非睡之中,再追问她一句:“要不,我明天去寄啦?”“嗯……”小裴翻身睡去。

这个“嗯”字,若重读四声,便是应允,若上挑二声,便是质疑。不过小裴因为睡意十足,此声介于二声与四声之间,其间的解读可以任由小刚发挥。

于是,小刚便视之为应允。次日重续寄钱往事,中间大约也就隔了一个月的光景。

寄出去的钱,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小裴只好随他去,不过,作为公平合理原则,还是一家五百,你寄我也寄。

这日子明显紧张了。房价上了个新台阶,两家负担又不减,小裴使坏,作为惩罚,首先断了小刚的宽带网:“这个太贵!我们要节约了!不然年底怎么去刁曼岛旅行?”小刚认了。大不了家里少呆呆,学校多呆呆,危机的转移。小裴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们以后电影不能看了。看一次,连票带吃喝就是50多,够一个月上网了。砍掉!”小刚有点疼了,周末不看电影,难道公婆俩在家里互抓乌龟?那种纸牌游戏好像是十岁以下少年玩的,不爽。

更不爽的在后头:“周末不出去吃饭了,下一次馆子百多块,下四次,正好够你父母的养老金。”小裴要试出小刚的底限。

小刚的底限就在嘴上,如果说满清最后一个食客有后代的话,一定是小刚。他对吃的研究可以达到专家水平,到饭店吃饭,可以边啃螃蟹边说,这家馆子不地道,螃蟹的脚趾尖有专门的钳子可以夹开,里面的肉拿出来熬粥特别鲜,或是是指责说,这家的腌笃鲜不正宗,里面居然放百叶结和青菜叶。真正的汤应该是纯粹的金华火腿和五花肉加新鲜的春笋,我估计春笋成本太高,他们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们。

说是这样说,但饭还是要在饭店吃,如果不吃,感觉日子就是在熬,像熬稀饭那样熬到寡淡,而不是在煲汤,越煲越有滋味。

才一个月不出去吃饭,小刚就缴械投降了。

小刚电话里跟父母抱怨:“这日子过得没劲,活着和死了区别不大。”父母大惊失色,问道:“小裴压迫你了?”注意,用的是压迫二字,而不是欺负。欺负可以说是同一阶层里的以大欺小,而压迫就是敌我矛盾。

“没有,钱不够用,她现在不许我出去吃饭了。而她做饭的水平你是知道的,青菜是从水里捞的,别说放南乳炖了,连油都不放,我吃不下去。”

“你们钱怎么不够用?!我们才要你们五百块呀!还有那么多钱到哪里去了?饭一定要吃好的,男人饭不吃好,浑身没劲。”

“我们房租涨了一倍啊!这个开销我吃不消。再有,我们又不光给你们寄钱,还有她爸爸妈妈呢?我们又不是提款机。都来拿,哪里还有吃?哎呀,我现在简直比杨白劳还惨。”

“什么!!!!!!!!她还给她父母寄钱?!!!!!!!!这怎么可以?”

“这为什么不可以?你们是父母,他们也是父母,我怎么能说出给你们寄不给他们寄的话来?”

“哎呀!那不一样的!我们要你们钱是帮你们存的,怕你们乱花的呀!我们又不用你们的,到我们老了还不都还给你们?她父母一定都花掉了!根本要不回来!你怎么不早讲?寄了多久了?”

“跟你们一样长。”

“什么!!!!!!哎呀呀!这就是近一万块没有了呀!!!!怎么不早讲??!”父母电话里痛惜的呼喊小裴隔着房门都能听见,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偷笑,继续从水里捞青菜。

“从下个月起,你们不要寄钱回来了!她父母那边也不要寄了!你们该吃就吃,该花就花!”小刚的父母突然就慷慨起来。

第二天虽然不是周末,但是小裴还是拉着小刚去长堤海鲜吃象拔蚌了。

5、算命

苏苏和眉眉是同期分进报社的大学毕业生,两人以前还是同班,都是中文系新闻专业的。一毕业又都分在副刊部,一个负责搞时尚专题,小资情调,类似于今年流行红衬衫,或者是水瓶座的人最适合的饰物是紫晶项链。而另一个则唱苦情戏,专门编排社会广角,诸如什么离异父母将孩子遗弃在大街上,或是下岗妻子以非正当职业养活卧床丈夫,骗一鞠吃饱饭没事干,洒点廉价同情泪的都市躁动男女。

以前在大学,苏苏是班上的组织委员,而眉眉是学院的文娱部长。这个组织委员,直到苏苏毕业,都没闹清楚是干什么事儿的,好像是个挂名的空职位,专门拨给那些成绩不错又不热心参与学校活动的女孩,苏苏那时候最大的工作就是开团会的时候负责记录团支书的讲话,再有就是每半年收团费一块二毛半。苏苏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团费半年收一次还有个五分的挂零,为什么不索性一年交两块五呢?大约是团支书怕自己太闲,特地将一档事儿拆成两档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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