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这段时间长大了很多,”何洛说,“但没想到还是这样一惊一乍,毛毛躁躁。”
“也没什么不好,所谓赤子之心,就是要像初生的小孩子一样。”冯萧说,“我看好你,你有潜力。”
“什么潜力?”
“保持赤子之心,我早看出来了……”冯萧顿了顿,大笑,“从你抢面包开始。那时候我就说,谁家丫头,这么野蛮?后来发现,是这么迷糊。”
何洛笑着摇头,垂眼看着两个人的影子,上面铺满樱花花瓣。
野蛮丫头,他也说过,真是个野蛮丫头。
呆瓜小贼。
野蛮丫头。
似乎,手掌还有那年冬天,高中门外烤红薯的余温。他被烫得跳脚,一边倒吸冷气咬着红薯,一边含糊不清笑着喊她,野蛮丫头。
时光如水,潜藏的记忆是嶙峋的石,总能激起三五朵浪花。
冰激凌很凉,但牙齿不会疼,因为没有蛀牙;如果一颗心也完整无缺,那么怎样伤怀的往事,都不会让心头尖锐地刺痛吧。
然而心底你曾经存在过的位置,现在是一个空洞。
“我们往回走吧。”何洛意兴阑珊,“也耽误你很久了。”
坐在车上,捧着几盒口罩,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章远的通信地址,不知道他去北京后新换的手机号码,不知道他工作的Email,至于QQ这样的聊天工具,自己很久不用,号码都丢失了。
人们似乎有默契,不在分手的朋友面前说起他们昔日的恋人。破碎过勉力粘合在一起的心,就能渐渐忽略裂痕。彼此生活环境都改变,对方的生活和心思无从知悉。而这一切,不正是你想要的自我保护的坚强外壳?
没有勇气和力气面对未知的岁月了,又何必牵挂呢……想着想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冯萧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几次想开口,又把话吞回去,最后问了句:“花粉过敏了吧。”
“可能是吧。”何洛低头找纸巾。
“在后座上,等一下我给你拿。”正好赶上红灯,冯萧松开安全带,转身。
就在一瞬间,巨大的撞击声传来。何洛系着安全带,身体被大力前推,头甩向后面,狠狠地在靠背上撞了一下。眼前骤然一黑,又慢慢亮起来,一时间有些晕眩。
“妈的……”冯萧骂了一声,听起来有些遥远。
“啊!”何洛看见他额头的血迹,探身过来。
“不要解开安全带。”冯萧拦住她,“打911,手机在我右边口袋……我动不了了。”
“啊,你的手……?”
“怕是脱臼了。”
后面是一车十几岁的孩子,开了老爸的大吉普出来,摇滚乐声音震天,虽然踩了刹车,但装甲车一样庞大的车体带来巨大的冲力,仍是尼桑车不能承受之重。
二我的爱与自由(3)
小孩子们毫发无伤,一再央求冯萧不要报警,说家里会承担维修和医疗费用。
“这肯定不行,谁知道有没有后遗症呢?”冯萧叮嘱何洛不要动,“车辆维修肯定是对方全责,但事故发生时我没系安全带,搞不好要我负担部分医药费呢。但你系了,所以要负责把我们两个的医药费,都从保险公司赚回来哟。”他见何洛面色苍白,一边安慰她一边说笑:“看到了吧,在美国坦克面前,六缸的日本车也就是铁片。”
警车和救护车在五分钟之内赶到,在去医院的路上记录了二人的社会安全号和保险信息。冯萧的额发被血浸湿,色泽比周围更深,何洛愧疚,“很疼吧?都是我多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冯萧左手还能活动,在她手背重重拍了两下,“不许再祥林嫂了,你刚刚说了不下二十次对不起,我耳朵都生茧子了。倒不如撞晕过去,还能耳根清静。”
“呸呸,又乱说了,”何洛强自笑笑,“童言无忌!”后颈仍有些痛,她心有余悸,抑制不住微微发抖。冯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么?不要怕,不怕。”浑和的声音让何洛安心,渐渐松弛下来,她实在疲倦,竟在救护车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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